伍郎中因为这个原因,如今颇为吃香。颜肃之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将他安置在前衙东北角一个小院子里。隔着一个小夹道,就是六郎的住所了。只是要往后院儿里去,还须得绕行,过两个月亮门儿。
无论如何,这前衙后院,都有了些正常的模样,不似甘县令在时空旷寂寥了。前衙里靠西还有两个院子给何三及其手下衙役等当宿舍休息室,方章的住处则在伍郎中之前。方章的家室皆在离县城五十里的村子里,他每得了俸禄,便全背了回家,到了家里,爹娘和老婆再给他发零花钱。
以前甘县令要从本县财政(主要是廨田收入)里拨给上述人等俸禄,这工资水平颇低——还是几十年前定下的,那时候还是前朝呢——这么多年一直没涨过。甘县令也不能不暗中给他们涨一点,这些都是财政之负担。有时候甘县令实在加不下去工资了,就从自己的俸禄里分一些给他们。
甘县令是个穷鬼,还是个好心的穷鬼,所以大家跟着他过得挺辛苦。颜肃之有钱,他老婆比他还有钱,到了就先收拾屋子,又给大家发工资,方章、何三,每人一贯钱,何三底下的差役,一人一陌钱。
连饮食都改善了,方章虽还有些疑惑,未必就认定颜肃之是个好人,却也得承认自从他来了,大家日子就好过了一些。何三与他们的手下,已觉得有了奔头了。也因此,颜肃之的许多疑问他们都认真地给予了比较真实的答案。
比如颜肃之问:“我看此处穷困,甘令又爱惜民力。然城垣齐肃、衙内屋舍整洁,这却又是何故?”
方章一拱手道:“说来令人叹息,朝廷有制度,凡有残疾的人,皆可免役。”
颜肃之道:“这个我自然知道,难道?!”
方章见他反应快,不见得便倾倒,倒也不反感,见他吃惊的样子不似有恶意,便道:“正是,许多人为了逃避徭役征发,乃至自-残。”
颜肃之苦笑道:“按律,自-残以避征发的,查出来是要罚他修城墙的。”
方章点头道:“正是。”
何三接口道:“实话说与郎君,这里头好些人,还是小人带人去抓了来的。甘令也不忍心,我们也不忍心。甘令常说,如此毁伤肢体,实不可取。又说令百姓自-残,是他没有做好。便将这修缮的事,权做他们的征发。又数次下令劝告,才算是刹住了这股风气。”
颜肃之道:“此地偏僻,又没有多少工程,如何用得这许多役力?”
何三有些不敢说,只管看方章。方章似无所觉,直言道:“隐户多了,原在他们身上的徭役便要算到旁人头上了。县又大,修个路、挖个渠、乃至押粮解递往郡里去……样头儿多了去了,一样都省不得。”
颜肃之皱眉,这些都是应服之役,如何便将百姓逼成这样了?看来,这隐户的情况,是挺严重的了。
摆摆手,命何三去看门,对方章道:“去书房罢,你取了地图来我看。我带来这些人,城里住不下,城外搭帐篷也不是个事儿,看何处合适,如何弄个住处与他们。”
归义县地广人稀,哪怕是县城周围,想找块地方盖房子也不是难事。但是颜肃之是想以此为基础建个坞保的,这个选址就比较重要了。
何三从后面听着他要建房子安置部曲,心道,也该这么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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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颜肃之为自家坞堡最终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完全是按照建城的标准来的。所谓背山面水,地势开阔。从县城往东走上个三十里地,便是一片荒芜的旷野。背后是绵延的群山,流过县城那条河,经此再往东入海。土地……并不很肥沃。
当卢家家长卢彰与牛、马、羊三家一同前往县衙拜会的时候,颜肃之设宴款待四人,便顺口问了他们那一带是否有人居住之类。
这四个人对本地是相当熟悉的,便由卢湛来答道:“那一带并无人居住。”有一个定律,越往海边,越觉得出盐碱地。所以他们的土地宁愿往西一点,离海远一点。颜肃之道:“这么说,那些荒地也是无人耕种的了?”
卢湛微笑道:“正是。”他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须发已杂了几缕银丝,人却显得清俊飘逸。看颜肃之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不由心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卢家是被迫南迁的,如今虽又挣下若大家业,连邻县也有他族兄的大片产业,可毕竟是离开了权利的中心。更让人难受的是,即使是世家中间,也有大大小小隐形的圈子。
比如京中之姜、柴、周、米、范等等,就不会与南边这些譬如卢家这样的家族联姻。想往京城官场上挤,争夺一点话语权,也是难上加难。卢家如今,最高的不过出了四、五个县令而已,再往上,就难与人争了。卢湛的父亲做到了郡守,却因迟迟做不到刺史,含恨而终。卢湛听闻颜肃之来,认为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得此人引见,或可打入京城那个圈子里。
听颜肃之说:“如此,我便放心了。”卢湛也适时地微笑了起来:“正是荒地,不须补偿。”
颜肃之正色道:“我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