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宫。
西岐茹一路上牵着沈苏姀的手进殿,殿中宫人待沈苏姀恭敬万分,自是早就得了马场上的消息,小小年纪便马术无双,得太后宠爱得贵妃怜惜……
从今往后,想必宫中再无人不知她沈苏姀的名字。
“太后极爱辛夷,你无心插柳,却也未曾辜负太后一番心意。”
虽然现如今西岐茹已是后宫位份最高之人,但栖霞宫中犹不见半分奢贵,沈苏姀细细听着西岐茹之语,想到那方由她亲手绣成的辛夷图,不由好奇的挑眉,“苏姀回君临两年皆不知君临何处有辛夷,莫不是只有这宫中才有?”
辛夷花不适君临气候,从前也有贵胄官宦人家请能工巧匠培植,可现如今,遍数君临城的皇亲国戚,谁人家中也没有这辛夷花。
“这宫中,也是没有的。”西岐茹拉着她往入了偏殿,语气忽然有些低沉,顿了顿又道,“自从苏家被诛,君临就再也没有辛夷了。”
从前苏阀的琼山辛夷乃是君临一景,后来苏家倒台,凡是他们喜欢的都变成了不祥之物,西岐茹竟未曾避讳……
沈苏姀被安置在临窗榻前,西岐茹不知从何处拿了药膏,看着她道,“我的马术寻常,却也知道你适才那番定是伤了身子,且将手臂露出来。”
西岐茹未曾用“本宫”反倒是用了“我”,沈苏姀微愣,看着她脉脉的眸子就不知如何拒绝,愣了愣,终是将袖子撩了起来,果然,通红一大片。
西岐茹指腹上擦了凉凉的药膏,竟是亲自为她涂抹,沈苏姀愈发不懂,西岐茹不由怜惜的道,“你小小年纪便练得这两样好功夫,定然是辛苦至极。”
沈苏姀有些反应过来,她的身世在别个眼中定然惨不忍睹,而她为了获得家中地位如此辛苦,自然更惹的人怜惜——
沈苏姀无声收下这份同情,又听西岐茹道,“你与阿纵,可是相识?”
沈苏姀心头一怔,连西岐茹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西岐茹仍是那般温柔的瞧着她,沈苏姀唇角微勾,坚定的摇了摇头,“娘娘说笑,苏姀怎能与七王爷相识?”
西岐茹也是一笑,“我也如此想,只是从不见阿纵为谁失了分寸,他不是喜欢英雄救美的人,今天,他叫我有些意外。”
沈苏姀垂眸,“连苏姀也觉得意外,真是多亏七王爷。”
西岐茹将药膏收好放在一旁道,看着她的模样安抚的道,“阿纵的马术亦是绝佳,他也爱马成痴,想来实在是赞赏你的马术。”
沈苏姀不知如何接话,这大秦之中,真是鲜少有人比他的马术更佳了,即便是五年前的苏彧,尚且也比之不过——
“娘娘,大公主来了!”
前来通报的宫女替沈苏姀解了围,西岐茹唇角微勾,“快请。”
沈苏姀站起身来,眸光落在珠帘垂纱之处,不多时便看到一袭绿纱裙入目,珠帘轻摆,瞬时走进个十六七岁的端丽少女,来人容貌虽不至于叫人惊艳,可那般秀雅端庄的韵致却是叫人心折,正是大公主嬴华阳。
“给娘娘请安。”
西岐茹抬手将嬴华阳扶起,指着她手中拿着的衣服对沈苏姀道,“我这儿的衣裳你都穿不得,只好去求大公主了。”
沈苏姀连忙行的一礼,嬴华阳似有些腼腆,摆了摆手道,“当不得沈姑娘一礼,这衣裳是我十二三岁的,仍是簇新,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母妃只是嫔位的嬴华阳在帝宫之中素来以性子好出名,沈苏姀闻言自是道谢,嬴华阳将衣服交给旁边的宫女便要告辞,“母妃身子不好,华阳需得回去侍疾,贵妃娘娘和沈姑娘就不必远送了,华阳改日再来拜会娘娘。”
西岐茹闻言便叫了身边的大丫头凝墨陪着嬴华阳一道回去,再看看那位和嫔,待看着两人走出去才转过身来,“先去沐浴吧,稍后且午睡一会子,等起了再去寿康宫拜会太后。”
沈苏姀自当谢恩,西岐茹似乎也有些乏了,看着她进了浴间便往内殿而去。
沈苏姀沐浴出来便已换上了樱草色广袖宫裙,手巧的宫人为她输了个斜云髻,立时又变作了那个温婉清绝的沈苏姀,随后,两个宫人将她带到一处偏殿以作休憩之用。
“沈姑娘请在此稍作歇息,有事请吩咐奴婢。”
二人并不进屋子,沈苏姀点点头走了进去。
室内的摆设简单而矜贵,虽则整齐干净,但似已有许久无人住,有书有墨,有刀有剑,倒不像寻常闺阁,想到西岐茹早年也是善骑射的,沈苏姀便也就释然了。
她早就力疲,此刻也真有了困意,从外室往里走几步便瞧见一张墨色帷帐的床榻,看见那深沉的颜色她不知怎的心头微紧,可想到晚上不知还有多少应对她便也顾不得许多,只走到床边轻躺了上去……
又是那个梦。
喊杀声如山似海,九巍山凌厉的长风如刀刮过,她御绝影,挽长弓,手执三尺长生剑,穿过厮杀的战壕向对面的敌军将领杀去!
侧身!抬手!挥剑——
剑未落,血已至。
厚重的盔甲早被血水沁湿,而这新添的一抹更为悚然可怖,倒地之人脑门上的箭簇仍在狠颤,而她手中的剑还未来得及落下。
她骤然抬眸,那张獠牙森森的骇人鬼面就在十丈之外——
是他!又是他!
如同恶鬼缠身,但凡有他在她便万般不顺,她杀两万食人族,他向西拓两百里,她给将士们争功一次,他的天狼军便位升s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