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起,阴沉了多日的星空之中终于再见星罗棋布,嬴麒走出寿康宫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落满了星子的天穹,本是随意的一看,可当他瞧见西南方向一颗不甚明亮闪着红光的星子之时却蓦地顿住了脚步,跟在他身边的宫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抬头一望,漫天的星子看起来很是寻常,也不知雍王在看什么。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一瞬,幸而雍王并没有耽搁的太长,不过看了一瞬便又继续朝自己的住着的承德殿走,几个宫人在后面掌着灯,一路上无人言语,刚走过一个转角,却看到一个小太监手中拿着一展幽灯在那转角之处等着。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那小太监的样貌,可雍王却好似认得此人,他脚步猛地一顿,看了那阴影之中站着的人一瞬,而后语声略沉的道,“本王的人来接,你们回去吧!”
寿康宫的几个小太监见此便行礼告退,夜间的宫道之上除却来回的禁卫军之外稍有宫人行走,嬴麒站在原地,等身后几个小太监走远了才看这身前的人眯了眯眸子,“何事?”
若是适才那几个小太监未走一定会惊疑素来雅然仙逸的雍王竟然也有这般低沉森寒的声音说话,站在黑暗之中的小太监被雍王这声音吓得微微一颤,确定了四处无人之后才压低了语声道,“娘娘想见王爷一面,请王爷万万随小人走一趟。”
从看到眼前这个人的那一刻起嬴麒便已经预料到来人的目的,嬴麒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星光闪耀的苍穹,忽然,他点了点头,“带路。”
小太监十分明显的愣了一愣,似乎根本没料到嬴麒会答应,一瞬之后回神,赶忙殷切的一抬手,“请王爷随小人这边走……”
大秦帝宫经历两百多年的历史,经过几番扩建的宫室早就多到数不胜数,浓黑的夜色之中,想要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僻静之地并不难,顺着弯弯绕绕的宫道走了半刻钟,嬴麒和这个带路的小太监来到了距离法华殿不远的一处废弃宫室。
“王爷,娘娘在里面等着。”
小太监低低的一语,老旧的殿门被从外推了开,屋子里头一灯如豆,一道淡淡的香氛和一股子霉尘味交叠,尚未进门嬴麒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定了定神,他掀袍踏进了屋子,小太监守在门外,动作谨慎的将门掩了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道身影静立,华丽的宫装与这蛛网四布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听到身后的响动,西岐影转过了身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仍显年轻的面庞之上生出两分苦笑,“要见王爷实在太不容易,自从十五年前出了那件事,王爷就再也不将我们孤儿寡母放在眼里了,上一次若非是策儿受了重伤,只怕王爷连如影宫都懒得进吧?”
嬴麒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却是抿唇不语,西岐影面上浮起两分伤心色,摇了摇头一叹,“上次见面王爷连句话也不容本宫说,此番总算好些能听本宫说几句话了,本宫以为王爷这一辈子都要留在外头修道,可没想到王爷竟然能为了秦王回来,王爷为了姐姐的儿子能如此卖命,心中必定还是念着姐姐的罢?”
眼底沉暗一片,嬴麒没有更多的耐性听下去,“娘娘有话且明说吧。”
西岐影闻言又是一笑,苦涩又凄凉,“王爷的性子果然还是如当年,也罢,本宫今夜只想问王爷,先前王爷分明答应本宫早日离开君临,今日却为何忽然变卦不走了?”
嬴麒唇角紧抿,“三月之后,自会走。”
西岐影冷冷的笑了出来,“王爷竟然还有这样的心境看着姐姐坐上那皇后之位吗?这么多年了,姐姐宫中相伴皇上左右,王爷却怎地还是不曾死心,看着姐姐母仪天下,王爷就不觉得心痛?当年皇上明知王爷和姐姐有意却还是强纳了姐姐为妃,王爷心底就不恨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低低的话语声含着不动声色的冷意,西岐影缓缓上前一步,一张娇美的面容之上现出两分凄楚来,“王爷可知道眼下宫中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宫中皇脉孰真孰假再没有人比王爷知道的更清楚了,这个时候王爷不走却留下,可想过策儿的处境?太后已经动了追查当年旧事的心思,王爷并非看不明白,此番留在宫中可是打定了主意助秦王坐上那太子之位让我们的孩儿万劫不复,本宫知道王爷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王爷心底大可憎恶本宫,可王爷当真一点都不念父子之情,王爷看着阿策当真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连番的追问,果然引得嬴麒眼底闪过两分深沉,那“我们的孩儿”几个字更是叫他眼底闪过复杂的痛色,西岐影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眼底微光一闪,“若是当年之事被发现,本宫死不足惜,可策儿今年才是弱冠之年,尚未娶亲尚未生子,他那样的性子和王爷年轻时一模一样,王爷可忍心看着他丧命?”
嬴麒看着西岐影痛苦的面容眸光越来越暗,待西岐影说完,他抿了抿唇忽然开口一问,“想让本王做什么?”
西岐影闻言几乎就要忍不住的笑出来,可她生生忍了住,一双美丽的灵动双眸之中只有微光一闪而逝,她深吸一口气,在说话之时语声微颤,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那一股子冷狠之意,“策儿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个死,想要不死想要将这个秘密永远压下去,唯有让策儿坐上那个位子,皇上因为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对秦王一直存疑,眼下却对策儿喜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