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将应州军安排到中军大帐旁扎营的目的,岳阳心知肚明,卢象升此举一来是向众人表示他非常看重自己,二来也是向辽东诸将传达一个信息,这个人是我罩的,你们都客气点。
对于卢象升的好意岳阳自然是领情的,因此他下令部队安营扎寨后便来到了卢象升的大帐里准备向他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此时天色已黑,当岳阳进入军营时,便看到卢象升正背着自己站在一张硕大的地图前就着大帐内的烛光沉思。
岳阳进去后没有打搅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卢象升背后。
良久卢象升这才转过身子,乍一看到岳阳他不禁有些惊愕的问道:“正宏,这么晚了你不歇息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晚上,而且大帐内有没有其他人,因此卢象升便直呼岳阳的表字以示亲近。岳阳笑道:“大人,末将初来乍到,却发现咱们大军中宣大镇的同僚和辽东来的同僚好像不怎么和睦啊,心中有些疑惑,是以想过来请教督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象升轻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唉……还不是让东奴给闹的。此番东奴兵分三路侵犯我大明,以至于我们一时反映不过来便让鞑子直逼京畿,皇上震怒,调集本官亲率大军来援,由于仓促间勤王兵马未到,是以皇上还调集了辽东一部分兵马入关归本官指挥,可结果你也看到了。辽东兵将一个个都自诩为大明第一强军,一个个眼高于顶,本官也很如臂使指的调动他们,今天那吴三桂为难你便是这个缘故了。”听到岳阳话语里那浓浓的不屑。卢象升皱了皱眉头提醒道:“正宏你慎言,你这话在此处说说倒也罢了,若是让辽东诸将听见可就麻烦了。”
卢象升不说还好。他一说岳阳就更气了:“有什么麻烦的,一群只会拿银子不会办事的废物。”
谈到如今的辽东军事集团就不得不提到明朝中后期的一个著名将领李成梁。
而提到李成梁就不得不提起同一时期的另一个将领戚继光。
戚继光和李成梁这两个人都很能打仗。但是他们的风格完全不同。
戚继光无论到哪里,总是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解决问题:到南方,用鸳鸯阵歼灭倭寇;到北方,用长城,火器,再加上毁灭性的攻击力去压服蒙古人。所以他镇守过的地方,在很长时间内是不再会有战争的。
而李成梁的打仗方式则跟戚继光完全不同。他总是拉一个打一个,而且要给被打得半死的敌人留下后路。好比说先拉着甲打去乙。把乙打的半残之后,再扶植一个丙回来打甲,然后等丙壮大了,再带着养好伤的乙去打丙。他从来不去真正彻底的消灭某个威胁,只是车轱辘战来回打----这种方法可以确保战事连绵不绝,而且全是胜仗。若是用成语形容,则可以叫“养贼邀功”。而李成梁呢?前后统治辽东三十多年,打的大小胜仗不计其数。捷报一封封传到北京,弄得皇帝动辄就要去祭告郊庙。受群臣贺,于是皇帝赐给李成梁蟒袍金冠、财宝岁币无数。明史上说:“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最后他自己官当到太傅,全家封爵,连奴仆都成了显贵。李家的财富也多的不计其数,整个辽东的军资赋税,全由李家一手把控,号称“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己”。
个人的结果不同,给国家带来的结果也不同。戚继光去南方打倭寇,从此中国沿海再也没有倭寇了,去北方戍边,直到明朝灭亡,蒙古人再也没敢侵犯长城。而李成梁呢?打了几十年仗,弄得东北民生凋敝,各少数民族都痛恨朝廷。最后还扶植起来了一个儿女亲家,一个叫努尔哈赤的家伙。就是这个称呼李成梁为干爹,这个被李成梁一手扶持起来的家伙在李成梁死后不久立刻就以十三大恨的名义反了大明,若干年后他还被他的子孙尊为:大清太祖高皇帝。
而李成梁死后,他的继任者也很自觉的继承了他的思想,那就是不断利用满清的威胁来要挟朝廷,今天要军饷明天要军械,后世将这些军费开销统称为辽饷。
大明初年的时候,用于边关的军费每年只有约二十二万两。到万历时,年例便增至三百八十万两。努尔哈赤反明后,自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开始,到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时间,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平均每年支辽饷四百多万两。前三次辽饷加派共九厘,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其中扣除北直隶和地方其他用途,尚余三百万两不到,而山海关一地,即年需支银四百万两。因而辽饷一项,已经弄得全国民不聊生。
可以这么说,大明王朝之所以灭亡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个是流寇在内部的不断侵蚀,另一个就是被辽饷给拖累的。
如果说辽饷被全部或是大部用在抵御满清军士集团的威胁上岳阳还没有这么生气,可岳阳却很清楚,每年朝廷拨发了那么多军费,但其中大部分都被辽东集团的各级官僚和将领给贪污和克扣了。所以当时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曾给皇帝上书道:“即令东师长伏穴中,不向西遗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
所以深知辽东集团*的岳阳在提起他们后便是一脸的厌恶。
对于辽东集团的弊端,卢象升作为宣大总督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他却是毫无办法,如今的辽东集团经过数十年的演变,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这里面的利益既得群体实在是太庞大了,别说是卢象升了,就连崇祯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