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后悔了。
他早就看出,元昱有谋逆之心,犹豫再三,还是悄悄向皇上进言,说元昱疏于职守,请求革了他的官,让他告老还乡。没想到这事被元昱的政敌知晓,一时间群起而攻,纷纷上奏,给元昱安了众多莫须有的罪名。
司家三代为官,司培风身为丞相,怎能与叛国之人同流合污。为保全忠孝,他本应当趁此机会将元昱杀之以绝后患!
可他下不了手。
他想到少年时,他吟诗,元昱舞剑,竹叶沙沙作响,他们会在恰好的节点,默契地相视而笑。
也许很早之前,他就对元昱动了不该有的感情。
相识相知二十年,这种感情没有被他压抑下去,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时,恍然间,他能从元昱眼中看到同样的爱慕。
他还以为那是真的。
于是他把奏折全部压下去,然后给元昱书信一封。他胆子真是大啊,在信里把对元昱的感情细细倾述。
千言万语其实就是一句,“我心悦你,想同你私奔。”
写到最后,泪水浸湿了墨痕。
谁能想到,才富五车丰朗俊逸的司丞相,会像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倌儿,在信上写出这样的话。
可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元昱给他回信了,信上只有一个字,“好”,却让他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为了一个好字,他清晨就去了十里长亭,从日出等到日西,旁边卖茶的老妪一边收摊,一边哼着小调,“温酒已在炉上煨热,他为赴荣华怎会来喝……”
他听懂了,却不信。
最终,他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司培风。”
他在梦里听到元昱叫他,声音悲怆带着哭腔。
一睁眼,果然见到他站在面前。
但是哪里有哭,有的,是眼里的一片阴鸷。
元昱骑在马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城门攻破,绥国已亡……前朝余孽司培风,还不快束手就擒。”
周围是百名铁骑,密密麻麻的箭头对准了他,只要元昱一声令下,他就会被万箭穿心,千疮百孔。
还不快束手就擒。
司培风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早就把缚着自己的绳索交给了元昱,现在,哪里能反抗。
……
后悔啊。
司培风靠在冰冷的墙上,麻木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哀嚎。
一只老鼠窜出来,爬到他带着镣铐的脚上。司培风没有动,自虐似的感受着啃咬的蚀骨钻心的痛。
后悔,他早知道元昱不是他的良人,荣华富贵在元昱心里比他重要千倍,甚至也许,他心里根本没有他,那充满爱意的书信在他眼里如同小丑。
他为什么还要,痴心错付。
为什么到现在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丞相大人,吃饭了。”
铁栏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司培风起身,拖着脚铐缓缓走到牢门前,从狱卒手里接过清粥,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随即不敢置信地低声道,“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