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卿用一种“难道只有大厅才有水房间就没有吗”的眼神扫他一眼,没再搭理他,回了房。
房间内,陆卿卿推开桌前的雕花木窗,窗外芭蕉的叶片已经长到了到窗台下面,雨水过后的新香漫近里屋。
陆卿卿的袖口被风吹得轻摆,待了一会儿,陆卿卿起身去拿书架中层上的木匣子。
是今日秦师兄走前留下的。
匣子里有两层,最上面一层装着专门给安逸用得特质药材。瓶瓶罐罐写满了名字,罐子底下是一本小册子,上面都用极为好看的小楷整整齐齐地写下药名和用途,满满一本,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底下一层,最表面是一本由一些装订起来的暗黄色的纸页,每页都写了一首小词或无名的小诗,书页的右下还画着一些小人。
这本诗集陆卿卿早就看过的,早些时候秦从訇让陆卿卿到房内帮忙整理旧时留在陆府的书籍,陆卿卿无意中便翻到这个,就平平整整地搁在书案上。
诗集厚厚的一小本,陆卿卿只大致看了前面一两页便明白了这些是写给谁的。
从诗中女子年龄,是从十四岁豆蔻之际一直到二八年华、那些图画上依稀看辨认的穿着青色襦裙的小人、还有今日陆卿卿被突然叫来、刻意放在桌上的诗集……
一切都昭然若揭。
陆卿卿默默地将诗集放回去,心下一惊,却慢慢有了打算。
身后站着的秦从訇缓缓出声——
“卿卿,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说书,还是人?一语双关,他知道陆卿卿定然明白,他在问什么。
陆卿卿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秦从訇的双眸,声音轻朗——
“我觉得,秦师兄文采斐然,稍加时日,一定能大有作为。”
秦从訇不死心地仔细辨认着她的双眸,清澈明亮,满满都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对他祝愿与从来都是钦佩他的真诚……
而其他的……
什么也没有。
“是吗,那这便留给小师妹做个纪念,谢你吉言了。”秦从訇慌忙间躲避着陆卿卿直直的目光,似有些狼狈。
只这一次,他不再占着师兄的名义故意亲近地唤她“卿卿”,他早该知道的,就算这些年他未曾表明心意,可依稀相处间,她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大方从容,怎么会有跟自己一样的心思,远不过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而这长长久久地妄想,顷刻就被掩于那个惊鸿女子抬眼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了。
不过,也幸好,自己心里的女孩儿此刻的眼神仍是如从前一般澄澈,不加留念,对谁都是如此。至少在此刻她的心虽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这算是后来清风朗朗、一身正气,官居正一品大学士的秦大人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可以算得上是“卑劣”的想法。
……
陆卿卿关了窗门,又想起从前的时日,前些日子还在想着仿佛这些年,许多事物都未曾改变。可现在看来却并非这样,至少心境已不复从前了。
午饭时分,陆卿卿推托说累了,差孟夏跟慕耽提了一句自己在房里休息,便一直到申时还未出房门。
窗外的雨下了一波又一波。江南四月便是如此,就如同少女的心事,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来了,停多久,又不知它什么时候又走了,多久再来……
这会儿雨停了到是半晌也没听见,该是大晴了。
陆卿卿还在发着愣,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孟夏?”
门外没回声,陆卿卿有一丝疑惑。正欲在开口,便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
“是我。”声音略低,带有一丝清冷。
“进来吧。”
慕耽推门而入,脸上凝重的表情让陆卿卿心下疑惑,却没有开口问,只是等着他开口慕耽自顾自地走进门,到桌边自己找了位置坐下,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陆卿卿看着他倒茶喝茶的动作,依旧沉默不语。
“你家丫鬟说,你在休息,我就想都到这会儿了,你该是休息好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到是把来因很好的避开了。
“你找我有事?”
“你中午便未进食,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陆卿卿听罢只是轻轻一笑:“没有,我就是不大有胃口。”
“是不是那个什么秦的走了,你、你……”
陆卿卿听他不完整的一段话,突然明白了他昨天和今日的不对劲。
“你其实不喜欢秦师兄对吧?什么‘好奇的不得了’才是编出来蒙我的吧。”陆卿卿看着他淡淡地下了判断。
慕耽也没打算再狡辩,反正人都走了。
“那你呢?你喜欢那个什么秦的吗?”反倒是冲陆卿卿就这么问了出来。
陆卿卿一顿,却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反而大方地看向他——
“秦师兄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从前对我就颇有照顾,我对他自然是十分尊敬。我既不像你那般‘不喜欢’他,却也没有‘喜欢’过他,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得不得了,知道陆卿卿对那个什么秦没有心思,比知道秦从訇回了扬州更让人安心。
陆卿卿见慕耽一副满意的样子,不知道秦师兄到底哪里惹到他了,自己没有对秦师兄动心就让他这么高兴?
“你想问的事情可都清楚了,那我想说些的关于我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