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凌月转眼看去。
朦胧之间,曲水院外,白衣青年在树下驻足,背对而立,墨色的长发飘在身后。
呼吸猛地急促了,凌月拔身而起,几个起落跳到那人身后。
“凌华!”伸出的手拽住那人手腕,心跳剧烈地有些失去了控制。
玉刻的下颔,眉眼似画,右耳的珠子在夜色下变成了深深的棕色。那人转身,困惑地看来:“月姑娘?”
仿若浇熄了所有温度,凌月僵直站在那里,抓着他臂膀的手也忘记了松开。
姜逸凡温和地看着少女,好半天才从她黑亮的瞳孔中,看到一些清明。
“对……对不起啊,姜公子……”凌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有眷念地在他脸上又看了看,这才将眼低下去。
不知道她面上到底是失望还是伤心,姜逸凡看了看还拉着他的小手,勾起唇角:“这么晚了,月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呃……”凌月一抬头,“我……出来……看看月亮。”
姜逸凡看了看天空的银盘,浅笑道:“今夜的月色既不明亮,也不圆满,在下实在好奇,月姑娘因何而来的兴致赏月?”
凌月歪着头,眼角将月色看得仔细:“月亮不一定要圆要亮才好看,这样的颜色,你不觉得也很温柔吗?”就像那人一样,冷冷清清的色彩,却带给她难忘的温软。
“月者,毫无温度,哪会有什么温柔可言。”姜逸凡语气平和,雅致的眸中,也是半点温度也无。
忘记了尴尬,凌月看着姜逸凡的侧颜:“是吗?”
似乎是夜色的原因,少女的声音比白日里好听了一些,姜逸凡低眼看了过去。少女看他的眼神,第一次没有掺杂任何东西,清澈的眸子带着一点疑惑而不赞同的光,显得有些轻灵。
“月亮……其实很美的……”挣扎了几下,凌月还是说出口。
眼前这人虽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了,但她清楚的感到,这人是不同的。他笑得温和,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只是仿佛少了一些什么似的。
奇怪的感觉转上心头,凌月小心翼翼地说道:“圆满也好,有缺口也好,月亮都是那样的,只是偶尔被掩盖了意些。只要你觉得它美,它就是很美的……”
少女的口气好像将自己当成了易碎的瓷器,生怕碰碎了一般,姜逸凡笑道:“是啊……天上的月看不清……地上的月……倒是极美的。”
树丛沙沙,青丝微浮,清淡的月色下,两人的衣裳混成了相同的颜色。
凌月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小脸透出粉来,手指用力,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抓着那人的衣袖。
猛地放开自己的魔爪,凌月有些手足无措:“对……对……对不……”
“没关系。”她的力气有些大了,扯得自己的手臂隐隐发疼,姜逸凡看着她惊慌的模样,温和道:“是在下唐突了,月姑娘请不要介怀。”
凌月赶紧摇头:“姜公子不怪我……扯了你的衣袖就好……”
顺着她歉疚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袖子,果然被她抓的变了形,想了想,应该是第一下的时候抓扯出来的。姜逸凡道:“不过一件衣裳,无事。”
“姜公子又是来看什么的呢?”凌月看了看姜逸凡驻足的树,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颗槐树。
凌月蹙了蹙眉,自从那日起,她对槐树没有什么好感。
姜逸凡也瞟了一眼,才道:“在下就是来看这棵树的。”
少女递来一个奇怪的眼神,他仿若没有看见,继续道:“在下白日听百里兄说,此树数年前曾被天雷劈中,当时慈云观的众道人并未将之清理,没想到在人没注意的时候,它竟又活了过来……”
姜逸凡露出惊叹的神色:“在下对这些事物好奇的很,本想让百里兄带着好好看一番,只不过百里家小弟却说‘此物死而复生,如此阴邪,有甚好看。’”
夸张地晃晃头,姜逸凡道:“在下被吓到了,果真不敢看它。不过,夜色渐深,在下的好奇心反而又起了,这才出来看看。月姑娘,可不要笑话在下才是。”
他本是温和的人,偏将百里云昭的痞气学的挺像,凌月被他逗乐了,放松的笑意冲淡了一些尴尬。
“月姑娘……”姜逸凡一顿,道:“夜很深了,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
“好……姜公子也早些……”凌月噎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他意会了的眼神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看着紧闭的院门,凌月嘴角微抽,偷偷地转眼看了看姜逸凡。那人转了回去,微微仰着头,似在打量着树冠。
凌月挑挑眉,脚底一点翻进院去,却不知她双脚离地的时候,身后那人静静地看了过来。
月白的身影消失,姜逸凡嘴角的笑意也瞬间消逝。
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月色,朦胧而冷清,哪里有地上的这个“月”这般鲜活温暖。
只是……方才她叫了一个名字,姜逸凡眉梢微动,定是她将他认错是那人了。他一时竟想问问她,是不是将他认错了,可是……
树叶响动,姜逸凡回神,看着树干。
槐树不过水桶粗细,树干似有生命一般蠕动了一阵,一张人脸缓缓浮现,在粗糙的树理衬托下,显得十分苍老。
树脸上的眼微微张开,没有瞳孔的眼里一片死气沉沉。
“公子……”似是树叶组成的声音,带着一些嘈杂。
姜逸凡背过手去,声音低沉道:“巴槐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