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在千面偃来犯那天才第一次离开天台峰,那时候程寻已经在僬侥了,两人恐怕连面都没见过,就算见过也只可能是长离被吴回带上云浮山的时候。一个婴儿,能与人结什么怨。
但凡和长离有关的事,她都有些兴趣,一边心不在焉看着躺在那看起来有气进没气出的程凌,一边忖度着要不要问上一问,可一抬头,瞧见程寻那脸色,她总觉得如果开口就会被轰出去。
于是她只能摸了摸鼻子,暂时按捺住这蠢蠢欲动的念头。
“程师伯,程师兄可是被三昧真火所伤?”她围着程凌转了几圈,而后问道,“原来三昧真火那么厉害,竟然连封岳都挡不住。”
三分纯真七分困惑,就是找坊中的伶人来都不见得比她装得更像。
“他有金丹护体,三昧真火哪里会将他伤成这样。”程寻冷哼一声,口气依旧不善,但回答里却没有为难之意。
这样对钟明烛来说就够了,眼下只要程寻能替她解惑,就算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她都无所谓。
“难道是五色明焰?可——”她恰到好处地皱起眉,接着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地脉流火,名为劫火。”
“劫火……”钟明烛轻声念道,细长的眉稍拧,这次不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正陷入沉思。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上古洪荒,众生共存,万物生,万物灭,战乱笙歌轮回交替,繁华绮丽,几乎每个瞬间都值得诗人竞相传颂,而数万年后的今日,只余一卷河图,一卷洛书。
河图上绘有天降火之景,那便是最初之火,天火。
女娲取天火炼五色石,以此造人,天火不灭,未免伤及众生,女娲便将天火封存于地脉,后世地脉裂,流火窜出,几乎焚尽众生,所以地脉流火也被称为劫世之火,既劫火。
劫火由天火所生,却非不灭之火,凡人领悟驾驭之法后便可取为己用。
传闻上古那些厉害的兵器都是由劫火所炼。
因为并非是灵力催生的火焰,而是世间本就存在,却又霸道至极的烈焰,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
那是连金丹都能焚毁的劫世之火,可她却毫发无损。
修士操控的火本质上都是凡火,差别只在于其中蕴含灵力的多少。劫火虽烈,却不易操控,容易伤及自身,很久以前就只存在记载中。若无程寻提醒,她只会以为是什么独门法术,决计不会想到这是劫火造成的。
便是这世上最坚硬的赤金,在劫火中几刻就会变为一滩铁水,怪不得那天黎央会如此吃惊。
她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着二字,可除却那些半真半假的记载再也没有其他头绪,想多问程寻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言多必失,万一被察觉些什么就麻烦了。
光看那张严厉死板的脸,她就不想多说话。
枉她之前还总抱怨长离死板,现在才发觉,她师父就算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比眼前这凶神恶煞的师伯平易近人许多。
大概是因为是女子,五官终究比较柔和的缘故吧,离开那间硬生生被程寻弄得气氛紧张的屋子,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中,她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不自觉在心中描摹起长离的样貌。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窜上脑海,太过后知后觉,她甚至停下脚步,发起愣来。
第一次见面时只有感于对方的冷,之后虽然相处那么多年,可她始终不曾好好端详长离的模样,一直以来那个白衣女子在她心中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形象,以至于心中默认的模样都带着冷酷的棱角。
无欲,无情,无所求,就算偶尔流露出其他,也只是昙花一现,就像是沉默的冰山,偶尔风动罢了。
可此时此刻,在被阳光熏得微暖的风中,她无意识勾勒而出的容貌——褪去了那层若有似无的冰霜——分外清雅,眉眼线条丝毫没有尖锐之感,而是带有皓月轻烟那般的柔意。
她一直知道长离是美人,还是现下修真界的第一美人,可这概念大部分来自于丁灵云几近耳提面命的喋喋不休,先入为主后,她反而没有太过在意长离的长相。
此前她一直觉得若耶比长离更美一些,如今却不那么确定了。
师父,长离。
长离。
探出手,指尖在空中虚画了几下,留下雾气似的灵气,聚拢扩散,黑发白衣随着她的一勾一画徐徐展现。
的确没有太过在意的,但不知不觉已刻在心中,信手涂抹,连回想都不需要。
当雾中女子的五官渐渐成型后,她盯着看了许久,眉梢眼角,还有额心的朱砂痣,哪里都与心中所想分毫无差,可又总觉得哪里都缺了点什么。
终究是描摹,而非真迹。
她垂下手,眸中浮现出怅然所失,由灵力构筑的薄雾随即消散在微风中。
“长离……”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字,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也许有所察觉,也许没有,心像烟一般飘到了高处,又像绑了巨石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潭底。
“长离。”
蓦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迫切。
她想要见长离。
现在就想。
长廊中,丁灵云愁眉苦脸捏着几枚玉牒经过,风海楼安排她清点这几日所需的额外物资,她一向不喜欢这类文书工作,瞥见钟明烛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折身向她走去。
她知道钟明烛很擅长这些,和同时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