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玉眼珠>16.番外 约翰神父

约翰神父,他是个好人,尽管我并不认同他的信仰。

早在学生时代,我就认识了他,他那时是个年轻的传教士,二十出头,在我的学校教外文和数理,我的英语德语和一部分法语都是他教的,也是他的讲解,让我对物理学这个从没接触过的古怪学科产生了浓厚兴趣。

那时的约翰还是个活泼向上的年轻人,不像后来,生活中所有的重心都在侍奉上帝上。我与他亦师亦友,他跟我说过他的本名是约瑟夫,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英国人,我当时对他碧绿的眸子很好奇,悄悄对他说,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赤发碧眼的正是魔鬼的形象。他也不生气,告诉我说,在西方传说里,魔鬼都是黑发黑眼,头上长角,脚下生蹄的怪物。我们坦然的讨论文化的异同,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后来生逢变故,我离家奔波,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在滇缅边境再一次遇到他,那时他正打算回美国。他的样子没怎么变,眼睛里曾经的快乐活泼却没了,那双碧绿的眸子有些发灰,像蒙了一层尘似的,没了神采,我听从了李长官的建议,和约翰一起来到大洋彼岸,为了掩盖身份,他把我的年龄减小了足足十五岁,这样我就是未成年人,约翰作为我的监护人。在我扮演比自己年龄小十几岁的女孩子时,约翰却显示出远超年龄的苍老,不是外表,是心境。

我猜测他是经历或是目睹了太多的人性惨剧,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一心皈依宗教。

在那荒唐而无措的几年,我一方面对自己的身份无所适从,一方面苦于不能和家人取得联系,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匪首,一下子要扮演少不经事的女学生,曾经属下马首是瞻,心腹环绕,一下子变得耳聋眼瞎,断绝消息,我无人诉说。

约翰就像他家里那个狭小昏暗的祈祷室一样,闭塞沉寂,没有生气。我有时会激烈的反驳他引用圣经的教诲,直白犀利的反驳他,这世间的苦难人性的卑劣,我自认没少比他见识,虽然从没提过,然而他笃信的基督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去拯救那些可怜人?那千里河山满目疮痍,难道不是末世吗?审判在哪里?天使在哪里?我咄咄逼人的问着,忘了寄人篱下的本分。

他次次都不厌其烦的用圣经里某些只言片语的道理回答,从容不迫。到后来我也不再说那些话了,因为没有用。约翰知道我不信耶稣,也不强迫我入教做礼拜。我倒是喜欢去教堂,那种宁静肃穆的感觉,唱诗班孩子空灵的歌声,娓娓诉说般的旋律,管风琴悠扬辽阔的音域,都让我着迷。

几年以后,他病重了,却很坦然,有时他会跟我说些话,不同于当年师生间的轻松神游,这是灵魂深处的对话。

我至今记得。他又一次对我说,其实他早知道我不信,也知道自己无法感化我,他这一生作为传教士极其失败,最后也只得躲起来自己守着信仰罢了。

我反问,约翰,你从什么时候信了耶稣?

他想都没想,说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自己生来就是啊。

我说,我若是做了母亲,哪怕自己有了信仰,也不会影响孩子,他是他,我是我,等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人格和判断,到时候,信什么,抑或不信,都是他自己的事。

约翰沉默着,不置可否。我那时太犀利,其实本不该说这些话,信仰于人,本是神圣的事,无论在别人眼中多么愚昧可笑,都不该贬低。

只是,我真没看出这信仰对约翰起了什么好作用,本来可以去争取更好的治疗手段,他也不坚持,一切都是上帝给的,他静静领受就好了。

我和他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他对我也是一样,本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共事,只是那荒唐无奈的岁月,把我困在这个心如死水的教士身边,真是一顿神奇的过往。他是我唯一可以作为聊天对象的人。

我有一次问到,约翰,你知道佛教吗?我觉得和基督教很像。

约翰来了兴致,滔滔不绝道,“有相似的地方,却也不尽相同。例如,佛教讲轮回,因果,业报,而基督教只有末日审判。佛教的罪孽仿佛无法通过忏悔抹去,总要以惩罚的方式消除,不是今生,就是来世,或是自己亲近的人身上”。

我到惊讶于他的渊博和透彻,接到,“那你觉得是佛教的方式好还是基督教的方式好呢?”。

他很为难,思考了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这不是我可以评价的”。

我说,“都不好。基督教徒犯了错,做了坏事,找神父忏悔就没事了,那不是间接鼓励人们作恶吗?佛教看似公平,可谁能知前生因,来世果?世人也看不见,只是臆想罢了。我十七岁家破人亡,自己挖自己的眼,刀山火海,千难万险,是因为我十六岁以前做了坏事受的惩罚吗?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滔天恶行呢?那就是我前世十恶不赦的报应了?”。

我有些激动,约翰也不好说什么,半天才试着安慰说,“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心中有信仰遇到苦难时毕竟好过一些”。这真是苍白无力却无法辩驳的说辞,信仰,其实是用来骗自己的。我没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太过分了。

约翰死后,他的葬礼一如生前一样朴素沉闷,匆匆结束。有时我心里不平静的时候,回去他的墓地看看,自言自语一番,他活着时和死了其实没什么分别,没有回应,只是个旁观者罢了。我有时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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