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萦原本想用轮椅推着李疏过去,李疏说见长辈礼,她坐着去不好,让别人说三道四,遂叫青萦一路轻抚她走过去。
王宅坐北朝南,南临溪水,北靠琅琊山麓,原本王谦顾念老人身体,要给老爷子在北苑建一座暖阁,谁知道王老爷子知道后大骂王谦不孝,后来才知道原来老爷子要靠着山麓建一座山斋,拗不过王谦才破口大骂,王谦可不敢背上不孝的罪名,只好顺从,依着老爷子建了一座山斋,名曰“石影山斋”,老爷子自己题诗一首:
“石影横临水,山云半绕峰,遥想山中店,悬知春酒浓。”
王老爷子名叫王永,早年在琅琊也算是一方隐士,乐得清闲自在,只是世家贵门中哪有真正的隐士呢?朝廷听闻他的才名,连番征召他入朝为官,这是皇帝给王家脸面,他推脱两次算是全了名声,如果真的不去才是要找来祸患,官至工部尚书,加封银青光禄大夫。
致仕后他效仿古代名士一种叫“居于山斋”的消遣,在府中也建了一座山斋,平日里读书、弹琴,静坐参禅,赏美景,再配上美酒作伴,放不辜负这一方清雅天地。
惠姑姑引着二人进了中庭,只见庭中盆景罗列,各种花木引蔓而上,绕砌翠草遍地,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进了堂屋,木几上二人对弈,一老一少,少年一袭洒肆张扬的红袖襕袍,半是随意地倾斜身子双手架在椅靠上,几缕黑发飘垂肩头,遮住狭长凤眸,面前焚烧的香炉上空袅袅升起薄烟,而老者花白头发散着,只用一根发带绑住,神情凝重,手持黑子犹豫不决。
李疏不让惠姑姑通禀,以免打扰棋手思绪,她让青萦在外等候,自己悄声走近,搬来乌木圆凳坐在老者身旁。
王永只顾棋盘厮杀,一点都没注意到李疏,对面的王泽见她,点头示意,李疏淡淡浅笑,棋局继续。
只见棋盘之上黑白散布,黑子尚未将白子杀得节节败退,反而偶有损失,现在王永执白子,手已经放在早已看中的白黑之间的上方,却迟迟不落子,李疏一时看不懂,再观整个棋局,方恍然大悟,若王永落子,会吃掉一白子,可王泽的白子跟着落下,也会吃掉一黑子,一时看不出来谁占上风,可按照这样几步再走几次,王永的黑子却会成倍的落败。
王永左思右想也没有解决办法,将棋子扔在棋盒里,“不下了,净跟着你爹学一些坑人的手段!”王永刚要起身,就看到身旁的李疏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不自然的动了两下,顿觉面子全无,转过头板着脸对王泽道:“哎呀!小丫头来了你也不说一句!”
王泽一脸无辜地看着李疏,他很少见到李疏这样装扮,她一双明眸潋滟,青丝成髻,素玉点缀,远山黛眉影影绰绰,脸上尚能看见浅浅疤痕,一点红唇,青罗衣衫如晨雾中苍翠花树,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微热,别扭的转头继续看着木几上的棋盘。
李疏道:“怎么不下了?您又没有输。”
王永瞪了自己孙子一眼,有人在场也不知道给他留点颜面,冲李疏眨眼笑道:“算了,给年轻人点面子,就当是他赢了吧。”
李疏笑道:“那不若我来与表哥接着下,您在旁边指点指点我?”
王永一口应下,起身换了李疏坐在王泽对面,只听王泽揶揄道:“小满,待会儿输了棋可不能哭鼻子,母亲要是知道你在生辰日落泪了,肯定要赏我顿鞭子。”
李疏嗔了他一眼,“若是输给我,《江干雪霁图》就不给你了。”
“小丫头你什么时候要把画送他了?谢老的亲笔,你舍得送出去?”王永坐在圆凳上,一言一语活像个小孩子。
李疏摊手,一脸无奈,“这不是舍不得,这会儿要拿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