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兽角香炉里,名贵的香料缓缓燃起青烟,薰得内外皆香。
林正阳坐在榻上,执黑子,与通玄对弈。
边上几步之外,有一名垂手而立的文官侍立着,一言不发。
塌下,通着地龙,用铜管烧热水,顺着管道,运输热量。
此举对煤炭的消耗量着实有些大了,就算家大业大的林正阳也为之心痛。
是以,仅仅只有少数几个殿堂里有着供应,而且也只有晚上通上一两个时辰。
这时,就感觉到塌下渐渐升温,渐渐不需要穿着厚重的衣服,只穿着单衣。
当然,通玄身有修为,不惧这点寒暑气温变化,有无这个暖气实则都是一般无二。
“本王重实务,轻诗书,蔑视礼教,厌恶儒术,向来喜好谈论利益,是天下一等一的俗人。”
“世人爱好诗书,不过是想以此进身,做官掌权罢了,科举制度,本该为国家简拔人才,却沦为儒家一言之堂,实在是荒谬!”
“有蜀中名士,谏言本王,欲开科举,选拔官吏,定诗书为典·······本王却不愿如此。”
“本王要的,是能理政,通庶务的亲民官,不是那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懂空谈大义,实则百无一用的书生!”
“爱卿,可有教我?”
通玄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儒家向来一家独大,由来已有,非一朝一夕乃至于一朝之功。”
“然则殿下手握重兵,值此乱世,当为新朝定下成例,科考项目,唯殿下一人独专,大可不必在意所谓鸿儒。”
“此时若不能定下成例,日后更加难行。”
“王上自是无人敢违,然而王上子孙却无有王上之威,到时难免为儒教把持朝堂。”
林正阳颔首道:
“爱卿所言甚是,是该早早定下,以免为子孙忧。”
“我意编修《治政全书》、《农经》、《算经》、《百工》、《商君书》、《山河河图志略》为主要经典,选拔官吏。”
“废除等级制度,以评分制度为主,按照答题程度给予分数,总计满分一百。”
“县试通过三场,分别是算术,地理,农术,都及格者取为童生。”
“童生可入书院,按入学年齿就读,一年后再考,分别有特殊编纂的教材,如及格后,获准参与郡试。”
“郡试有六场,算术,国语,物理,化学,地理,农业,六科,唯有六科皆为合格者,方可录为秀才。”
“秀才,即锦绣之才者。”
“秀才之上,虚继续进学,在郡中学府深造,三年后可再考州试。”
“州试增增添商务、政务、百工三科,九科皆为合格者,可录名举人。”
“举人依旧不授官,需要参与公务员考试,每次只按缺取人,由上到下,按总分高低取用。”
“即便如此,经考核之后,也只能从最低的公职做起,不可能如同过往一般,直接授予官职。”
“公务员考试,每年开考三次,并不在首府之地,而是各郡之内按需录用。”
林正阳相当于将公务员考试,和九年制教育提了上来,实际上跟科举制度大同小异,无非是考试内容不一。
“殿下,不可啊!”
一旁侍立不语的一名老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断地叩首,血丝渐渐染红青砖。
然而无论是林正阳还是通玄,都不加理会。
任凭他哭天抢地,都是毫无所动。
“治国之策,在于轻徭役,减赋税,藏富于民。”
“亲贤德,远小人,行清明之政。”
“修德行,兴教化,则仁义道德大行天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唯我儒学能治国,唯我儒学能兴邦啊!”
“殿下,不可废儒学啊!”
“殿下,若废儒学,天下必乱,国家必亡啊!”
声声泣血,如杜鹃哀鸣,这老臣重重磕在砖上,额头血迹斑斑。
通玄先是不理,听到后来却是大怒,出口呵斥道:
“住口!你这老贼!”
“焉敢诽谤君王!”
“汝心怀怨望,岂不知王者之怒否?”
呵斥过后,通玄当即离席下拜,振奋精神,朗声道:
“殿下,儒学空谈大义,只知道仁义道德,却不知国家大事,从无善恶。”
“天下人皆知儒学之害,而不能改之,自殿下始,新法必能选出国家干才,再非清谈之士。”
“天下之人,苦读经书,无非求一功名,出人头地,无有儒学,也有百家之学。”
“此儒不过是眼见儒教将衰,心生怨望,故意虚言恐吓罢了。”
“此事有益国本,请殿下圣裁!”
林正阳起身扶起通玄,却吝于去搭理所谓的蜀中名士,任其在青砖上磕得满脸是血。
“爱卿深得我意。”
“这等鸿儒,轻庶务,好空谈,实则于国于家无有贡献,却享受着高官厚禄,反倒是那些做实事的小吏,往日为国尽力,却到死只是卑官杂役,这着实不公不正,本王向来是看不过眼的。”
“殿下!”
那所谓名士大儒,终于是抬起头来,失望地看着林正阳,老泪纵横,几乎不能自抑,悲愤道:
“殿下可知,当今士人,无不治儒学,皆为我名教子弟,殿下此举,恐遭物议,有负人心,怕是·····”
他提起全身气力,须发齐张,吼道:
“怕是得不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