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杨暕的质问很凌厉,充满了愤怒和杀机,而负责库藏的太府卿元文都也不示弱,据理力争。
他有责任保护齐王杨暕不受伤害,但无法控制齐王杨暕的野心,所以他不得不与韦氏结盟,同时又不得不想方设法遏制齐王杨暕实力的增长,以免其把野心变成现实,那后果就是一场失控的灾难。
元文都的理由是,大河两岸连续受灾,河南上百万灾民逃进豫州求生,这已经是事实了,而之前河南地方官员不但不进行赈灾救助,反而欺上罔下蓄意隐瞒受灾真相,导致河南乃至通济渠一线局势急剧恶化,以致于现在陷入了通济渠中断之危机。颖汝贵族官僚在竭尽全力救助河南灾民的同时,也把这一真相揭露于天下,这给了东都一记响亮耳光。东都有失察之罪,中央亦有失去民心之危,虽然皇帝和中枢东征归来后肯定要严惩河南地方官员,但对于东都来说,当前必须亡羊补牢,必须帮助颖汝地区的地方官府全力救助灾民,以挽回失去的民心,挽救中央损失的权威和弥补东都造成的过失。
现在东都要稳定地方局势了,要戡乱剿贼,倾尽全力支持,而之前东都受到河南地方官府的蒙蔽,置灾民生死于不顾,以致生灵涂炭。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东都对灾民置若罔闻,对以灾民为主的叛贼却要斩尽杀绝,这将给河南人带来何等剧烈的冲击?可以预见,东都和河南,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必将空前激烈,戡乱剿贼的前景极不乐观,所以,剿贼只是戡乱的手段之一,血腥杀戮并不能挽回民心,更不能稳定局势,而若想戡乱成功,必须从安抚上下功夫,这需要齐王杨暕运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军事谋略。
因此,戡乱不需要调用两万大军,国库不会给也没有多余的钱财给两万大军提供剿贼用度。
齐王杨暕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施展抱负”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杀”出了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的重重包围,当然要竭尽全力,要把麾下的两万大军都带出去。再说了,大家都知道,通济渠战场实际上就是一个陷阱,有人要利用这场危机打倒齐王杨暕,而有人迫于政治利益上的需要不得不保护齐王杨暕,所以当初尚书都省迟迟拿不出戡乱决策。现在韦云起以一场大败揭露了通济渠危机真相,逼得尚书都省不得不做出出兵戡乱之决策,齐王杨暕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毅然跳进陷阱,非要背水一战,那么若想取胜,当然首先要保证有强悍的实力,而两万军队就是实力的保证。在这件事上齐王杨暕绝不妥协,带五千人跳通济渠陷阱,纯粹是找死。
元文都在东都政界德高望重,势力庞大,又是本朝第一财政大臣,权势倾天,在尚书都省的话语权非常重。如今皇帝和众多中枢重臣都不在,他在尚书都省虽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但敢于与其针锋相对甚至强行压制者,却少之又少。
之前,元文都就坚决反对出兵戡乱,后来妥协了,支持韦云起出京巡查通济渠,他的目的是希望韦云起能迅速稳定通济渠一线局势,如此东都就主动了,形势许可就让齐王杨暕出京捞点戡乱的功劳,形势不许可,就坚决不让齐王杨暕出京,维持原状,也算保护了齐王杨暕,对上对下都好交代。
然而,韦云起以济水大败给了元文都一个大巴掌,让元文都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但没办法,形势不由人,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同意出兵戡乱,只是这口恶气他岂能忍下?另外齐王杨暕到了通济渠战场,不论输赢,通济渠都有可能中断,而通济渠中断的后果实在可怕,元文都不得不把“恶人”做到底,竭尽所能控制齐王杨暕的野心,为此不惜牺牲齐王杨暕的利益,以此来换取试图利用这次机会打倒齐王杨暕的政治势力的妥协,保证通济渠始终畅通,保证东征战场不会出问题,保证中土整体利益不受损害。
元文都义无反顾地断绝了与韦氏的政治结盟,“勇敢”地站在了齐王杨暕的对立面,这使得东都的政治局势骤然复杂。以齐王杨暕为首的政治集团虽然赢得了尚书都省出兵戡乱的决策,但却陷入了众多政治势力的围攻,齐王杨暕出京的难度太大了,即便他有舍身赴死的决心,奈何许许多多的人出于各自利益需要,百般掣肘,导致他想死都死不成。
元文都的坚决态度就是“卡脖子”,事实上就是撕破脸了,但韦氏既然敢于公开打他的脸,当然对他的“反击”有所防备,岂能束手无策?
尚书台民部副长官,民部侍郎韦津,留守东都,代理民部尚书职权。韦津拍案而起,针对元文都的说辞,拿出了一系列数据,最后得出结论,根据民部的统计,现在国库肯定有充足的钱粮支持两万大军戡乱剿贼,但现在元文都说国库钱粮严重不足,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国库内部出了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不是虚报数据就是贪赃枉法,总之已经危及到了国祚安危,要查,立即查。
尚书台有六部,民部负责财政、国库的统计和支调,是财政管理机构;而做为中央直属府署九寺之一的太府寺,主掌国家金帛和谷物,是保管出纳机构。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民部掌财物政令,太府掌仓储出纳。太府的出纳,必须根据民部下达的文书执行,而民部则凭太府寺的申报,审核其开支实数,以此来实现两者之间的制约和监督。但这样还不够,两者还有可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