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凌晨,封德彝在馆驿中被近侍喊醒,看到了段达的急报。
谈判结果比封德彝预料的要好,这说明李子雄因为在利益诉求上与白发贼有所不同,导致双方在未来决策上有较大分歧,目下如果能满足李子雄的条件,诱使李子雄出塞,再通过齐王和冀北、幽燕豪门世家向白发贼施压,胁迫白发贼也出塞,这事就成了,即便时间上有所延误,圣主和中枢也能接受。
如此一来,齐王北上就成了关键,齐王必须在未来一个月内抵达长城,而这对封德彝来说难于登天,有心无力。
齐王地位超然,除了圣主,余者都要俯首称臣,除了中枢核心层的决策,余者亦不能限制和束缚他,所以封德彝若想调动或利用齐王这股势力,只能呈奏圣主和中枢,然后由圣主和中枢做出决策,命令齐王执行。但现在的问题是,齐王北上戍边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但对国内政局产生影响,对南北关系的影响就更大,尤其就目前内忧外患的中外大势来说,国内政局和南北关系的稳定乃重中之重,切切不可再施以任何“刺激”性举措以进一步恶化当前危机重重的政治环境,这就导致齐王即便有北上戍边的机会,圣主和中枢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即便有所松动,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中外形势和恰当时机的紧密配合,不存在一拍脑袋,一蹴而就之可能。
封德彝一筹莫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齐王于一个月内北上长城?
虽然封德彝之前就已经大胆进谏,以创造发动第三次东征条件为前提,以“任用贤才”为名义,劝说圣主尽快诏令齐王戍边,当时圣主并没有反对,其后裴世矩公开举荐齐王戍边,中枢也没有反对,这足以说明圣主和中枢已经在齐王戍边一事上达成了一致意向,但在未来一个月内绝无可能形成决策,因为圣主和中枢已经决定暂不返京,而在两京政局尚未稳定的情况下,圣主和中枢不会以齐王戍边来“刺激”北虏,以免进一步恶化南北关系。换句话说,就算封德彝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奏请圣主和中枢尽快在齐王戍边一事上做出决策,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既然在“上层”无计可施,只有在“下层”想办法了,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说服齐王,让齐王相信圣主和中枢已经同意他北上戍边,也默许他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率军北上,以联合段达一起实施借刀杀人计,驱赶白发贼出塞作战以报复突厥人,混乱塞外局势以缓解边陲镇戍危机,但是,齐王有没有决心和勇气行险一搏?
此举严重违律,授人以柄,日后若被圣主和中枢秋后算帐,百口莫辩。另外此番北上长城,与突厥人正面对峙,稍有不慎就会破坏南北关系,引发南北冲突,甚至提前引爆南北大战,而这些严重后果与之前齐王擅自返京平叛、擅自控制黎阳、擅自在永济渠一线剿贼所导致的后果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一旦时运不济,连遭重挫,齐王就完了,而他个人政治生命的结束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危及到了国祚安全,如果中土利益损失太大,齐王万死莫赎其罪。
由此可见此事的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悬殊太大,任凭封德彝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也休想说服齐王分毫。
封德彝殚精竭虑,苦思无策,无奈之下回书段达,继续约谈,持续向李子雄施加压力,明确告诉对方,当前国内外局势根本不允许圣主和中枢做出齐王北上戍边之决策,除非他们先出塞,先主动改变塞外局势,给齐王创造北上戍边之机会,否则齐王寸步难进,一旦局势向不利于齐王的方向发展,则李子雄等人也就错失了最佳机会,将来悔之莫及。
另外,他也给段达提了一个建议,一个新的谈判思路。如果齐王火速北上,配合李子雄、白发贼出塞作战,便能将计就计,借此机会迅速发展壮大,而发展壮大正是这三人当前最为迫切的目标。如果把这个目标做为“诱饵”,把这个“诱饵”抛出去,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李子雄和白发贼或许会主动催促齐王火速北上,而齐王或许也有主动北上的意愿和动力。
站在封德彝和段达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将计就计,至于如何善后,如何摧毁齐王的壮大美梦,圣主和中枢的手段太多,根本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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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上午,段达接到封德彝的回信,亦是彷徨无措,愁眉不展。
封德彝不敢也不能向圣主和中枢“求助”,而事实上圣主和中枢也的确不会给予他们更多支持,目前局面下,封德彝和段达也只能在权限范围内竭尽所能去创造奇迹,完成这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时间紧张,一个人苦思冥想毫无意义,于是段达火速致书李子雄,相约再谈。
李子雄正要返回飞狐,接到段达书信看都没看,随手就扔了。
现在双方没有继续谈判的必要,李子雄已经妥协让步了,但段达不让步,实际上段达权力有限,他也没办法让步,所以再怎么谈也谈不出名堂,只能依靠局势的变化来迫使双方中的某一方主动让步,比如齐王豁出去了,不惜代价,不计后果,不经圣主和中枢同意,就擅自率军北上长城;或者圣主和中枢被突厥人激怒了,决心报复,要还以颜色,毅然决定齐王北上戍边,如此则难题也就迎刃而解。说到底,真正能够左右这个局面的,也就是圣主和中枢,还有齐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