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家访,是所有人都不陌生的一个词汇,很多学生,尤其是“问题学生”,都有过被老师家访的经历。
而这种家访放在农村,难度就变得特别大。
红星村里的还好说,张校长毕竟是土生土长的红星村人,教了十几年书,他的名望在村里足够好使,有时候他说话比村长还管用,只要到学生家里说道说道,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
可很多学生并不是红星村的,他们住的分散又偏远,想要全部走访到就得花费一整天甚至两天的时间,而这些孩子的家长除了一开始开学跟着来交过钱,其他时候根本没出现过,老师和家中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交流起来也麻烦。
之前支教老师们也曾经想过家访,可对于他们这些老师,最大的困难不仅仅是找不到学生家,而是“语言关”。
大部分学生家长是不会普通话的,几个老师连蒙带猜,有时候都猜不中他们说什么。
但这一次不同,这次是由张校长领着他们去。
村子里克扣了孩子衣服的只有四家,另外两个学生说自己热穿不住那么厚,黛文婷他们也暂且就这么认为,所以重点要做工作的就只有剩下四家。
第一户人家在村里的房子很新,看得出新盖的,条件应该不会差,秦朗和江昭辉站在屋檐下小声嗟叹了一番“有钱的人家也亏待孩子”之类的话,就和张校长一起被请了进去。
大概是已经从孩子那里知道了他们来家访是为什么,孩子的奶奶抱着那几件衣服走了出来,对着张校长客气地笑,用本地方言响亮地招呼着。
“为这个还来一趟啊,衣服是我们不让孩子穿的,这羽绒内胆不好洗,我们觉得天还没冷到这个地步,想等着再冷一点再给孩子套上。”
在她的絮絮叨叨里,几个老师都松了口气。
孩子母亲的丈夫和几个小叔子都在外打工,家里算是光景比较好的,羽绒服这种衣服往年丈夫回家时也带过,并不觉得冲锋衣是什么稀罕衣服,只是颜色看起来鲜亮而已。
她并不觉得轻飘飘的羽绒内胆会比厚实的棉袄更保暖,还觉得小孩子身上“三把火”,这才十一月份用不着穿这么多,所以羽绒内胆就被卸了下来,倒不是刻意不给人穿。
“吴小红他妈,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是校服,知道是什么校服吗?就是在红星小学里读书的娃娃都要穿的衣服。其他娃娃都穿得齐齐整整,就你家娃娃少了两件,别人会怎么想呢?吴小红是个女孩,女孩子火气哪有男孩子旺?班上男孩都穿了,就她穿不得?”
张校长坐在人家正堂里,咂吧咂吧地抽着烟,“人家男孩子都穿的别人不会想你家娃娃身上有三把火,只会想你这个当娘的刻薄孩子!”
“这话怎么说得!”
吴小红妈妈抓着那件羽绒内胆直跺脚,“都是一个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哪里有故意不给自己女儿吃饱穿暖的话!”
“我也是怕你不明白这个严重性,所以才来跑一趟。现在支教的老师们来了,村里通了网,娃娃们都能和外面打工的爸爸、叔叔们打网络电话了,要是孩子的爸爸知道他在外吃苦受累,孩子在家里挨冻受饿,该有多心疼?”
张校长轻飘飘地指了指旁边的几个老师,“衣服是新来的老师们找好心人捐的,别让新来的老师们看笑话!”
这话讲得就有些重了,几乎就是在威胁她要再不给女儿穿衣服就撺掇吴小红给他爸打电话告状,吴小红妈妈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只能老老实实保证下个礼拜孩子上学一定穿上整套的校服。
从吴小红家一出来,江昭辉立刻敬佩地给张校长递了支烟。
“张校长,您这家访的本事实在是高!”
“这算什么本事,只是他们还给我脸而已。”
张校长嘴里谦虚着,脸上却笑眯眯的,显然很受用,烟也接下了。
接下来几户人家也跑的很顺利,有两户衣服内胆确实是家中故意扣下来的,想着自己再做个面子,就又是一套衣服,以后弟弟妹妹还可以接着穿,对于这种情况,张校长直接就在人家家里发脾气。
“这衣服是你们买的吗?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衣服是外面的人捐钱买的,每一分钱都要算到我们红星小学头上的,这件事传出去外面人怎么想?哦,他们花了钱给孩子买衣服,我们转手就给别人了?下次人家还敢做这种好事吗?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呢!”
张校长恨铁不成钢地骂,“娃娃的弟弟妹妹也在上学,也有校服穿,他们身上的还没小呢,你们就想着克扣老大的了?你们家老大是欠了谁的?就你们这么对待孩子,以后还想老大和你们不生分,还想几个孩子能齐心?!”
他也不从什么大道理着手,就紧着父母不能一碗水端平孩子们也不会齐心翻来覆去说,但凡山里人家,都希望家里子女能和睦,互相支持一把,听到村子最有学问的人都这么说,都羞愧的表示以后不会了。
村里四户人家跑完,只花了一个小时时间,从红星村里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时,几个老师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们还以为会很难解决呢,想不到这么容易。”
苏丽兴奋地声音都高了几个音调,“看来学生家长也都还是讲理的。”
被老师们簇拥在中间的张校长却没笑出来,摇了摇头:“这是先把简单的解决了,后面的才叫麻烦,哎……”
他皱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