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十鞭”史可奇一头雾水。
那人拿过一个草秸枕头垫了他下巴上,枕头抵着前胸,让他视线可以平视。
手臂也酸麻无力,臀部火辣辣沉甸甸的痛,像灌了一桶水银。
史可奇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阔口狮鼻的彪形大汉,他蹲在床头,貌相甚是威武。
大汉和他说了来龙去脉。
合着蛮人还算救了自己,然后再打个半死,若自己没有那块铁牌,估计早被砍死。
蛮人想拿自己立威,所以才会带到这劳什子的浆糊营,哦,是匠户营。
才不会有半点感激,反而更加深我的仇恨,史可奇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彪形大汉问。
“大翰人。”
“你特么废话,若是蛮人我才懒得救。”
“湘州人士,名字叫史可奇,主业农民,您贵姓,劳烦拿点水我喝。”史可奇醒来时嗓子也火辣辣的痛,忍到现在才好意思开口要水。
“哦,瞧我不会伺候人,你昏迷这么久,应早渴了,稍等一下,我去拿。”
那大汉踏踏的走到帐外,从一口大缸里用飘着的瓢,舀了一半水,又踏踏的进去。
史可奇闻到嘴边的水微微有点异味,微馊带点臭味。
罪民喝水就靠放在各个帐外的水缸,雨季喝落在缸中的雨水,旱季喝河水。
往往水还不管饱,因为罪民想出营去十里外的河流打水,蛮人觉得一浪费人力,二还要派人监督。
蛮人嫌麻烦,除非水缸彻底见底一天才准许。
水缸里一般逮着机会能存一点算一点,有时水量充足,缸底下的水又没喝完,舍不得倒掉,所以有些异味很正常。
缸底还有些红色的线条般细的虫子在欢快的游动,做着首尾环成一个圈等高难度动作。
可是渴啊。史可奇一口气喝完,那点臭味居然闻不到了。
“我叫王元,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冒着鞭尸的风险救你。你这块铁牌从哪得来如果说假话,后果你可以想象。”王元关切又急迫的说,眼里带着希望的光。
“在沙地里捡到的。”史可奇毫不犹豫的说。
“没见到一个身材和你相仿的年轻人吗”
“没有,我还想问你见过一条蓝色的小蛇吗”
王元盯着史可奇的神情看了半晌,见他不似作伪。神色一黯,道:“这里没什么小蛇,有也早被吃了。”
听到吃字,饥饿感潮水般涌来,史可奇肚子咕噜一声。
王元从怀里摸出一个饭碗大小的饼子递给他。
“啊,这么硬。”尽管饿的不行,吃了一口不带嚼的咽下,入喉满是粗粝之感,他没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
“不吃还我。”王元话刚说完,史可奇已吃完这块饼。
“还有吗”
王元默默的又摸出一块。
两块饼下肚,又讨要了些臭水,史可奇方觉得精神好点,可以勉力抬抬手臂。
“叫你王大哥好吗,我屁股被蛮人打烂了”
“可以,我比你大,直接叫你名字吧。”
“铁牌是你兄弟的”
“对哎,估计他遭遇不幸,这下彻底没希望了。”王元伤心又懊丧地说。
“什么没希望。”
王元没说什么,径直出去,走到门口留下一句:“我得上工去了,趁那厮不在溜出来的,你不要乱动,痛也不许喊,蛮人听不得嚎叫。”
史可奇用双手吃力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环境。
十张粗木双层破床挤在不足四十平米的帐篷内,每张床上有一团黑色褥子摊在上面,阳光沿着帐篷缝隙溜进来,照的褥子泛着灰黑色的油光。
硬邦邦戳在他眼皮上的就是这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被褥,一股酸臭味弥漫满整个帐篷。
帐顶是灰黑色的,上面分布着油布打的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许是太久没洗过的缘故,连里面原本灰白色也变成了灰黑色。
这种环境真不是人住的。
史可奇陷入这种险恶的环境,只想快点好起来。
万一爷爷还活着,万一小蓝还活着,自己死了,他们会伤心死的。
他不禁为不久前陷入不想活的魔障而叹口气,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他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屁股伤势。
屁股盖得那层纱布很像剪下来的一片葛布蚊帐,上面有个黑色的斑点,双眼努力对焦一看,是只死掉的大蚊子。
血染得的那片凹凸不平的葛布呈深红色。
史可奇没有勇气去摸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只希望“隔帐还有后某花”。
他放下支撑的手,仅这一会功夫,已用尽仅有的力气,他叹口气,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杂七杂八的声音将他吵醒,天色已黑。
一群面黄肌瘦的汉子回到帐篷,议论着帐中新人,见王元进来,慢慢散了。
个别刚没挤到前面的人,就着昏黄的烛光,凑到史可奇面前,确认过眼神,不是对的人,晃悠悠的坐到自己床上。
王元带了两个饼子回来,放在他手里。
“王豹,去给他打点水。”王元对一个额头上有颗痣的年轻人说。
“遵命。”王豹恭敬应声。
史可奇就着水吃了几口饼子,艰难咽下,正翻着白眼要强行吃完最后一口。
“他不是真的一百二十七号,被蛮人发现,我们死定了。”床最靠里面的一个人幽幽地说。
“九十一号,你做奴才上瘾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想去举报”王元语气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