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船登岸,绕着弯弯绕绕的小路,穿梭在一片淡淡的雾霭中,经过一路颠簸,我终于在日头快要沉进山头的时候赶到了家——南岭的莫家坞,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小村庄。
因为父亲的电话,我只在剧组待了一天就回家了,本来,让我进剧组,也并没与多大的作用,之前的剧本已经和导演商讨修改好了,让我给演员讲戏真是高抬我了,我哪里懂什么戏呀?讲戏是导演的事情,我知道,这都是陆明辉的主意,他已经跟我说过几次了,鼓动我辞职。
“就你那个小报社,能有什么前途?跟我到北京来,凭你那根笔杆子,我给你引荐几个导演,保准你能成名。”
这是陆明辉鼓动我时说的最多的台词。
可是,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这大概也和原生家庭有关。陆明辉的父亲当年放着公务员不干,辞职下海,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陆明辉也遗传了他父亲的这一点,而我,却从小被教育的规规矩矩,我还是想着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工作和生活。犹豫不决间,我就在报社呆了两年了。
此刻,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坞子里潮气重,又湿又冷,一到天擦黑,家家就关门闭户了,只是偶尔远远传来几声狗吠,更增添了几分寂寥。
“妈——”
一路风尘,我迈着大步迫不及待的向家里走去,还没到家,隔着老远,就看到路口那棵银杏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伸着脖子张望,是阿妈,她显然是在等我。
我大声叫着,快跑几步奔到了阿妈面前。
“阿林!你可回来了!”看到风尘仆仆的我,阿妈粗糙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
我的鼻子不禁一酸,半年不见,感觉阿妈又苍老了些,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多了,头发也白了更多,冬天的湿寒让她的脸有些皲裂。乡村的女人,本来就不是很注重打扮的,日积月累的劳累更是对容貌雪上加霜,只有四十多岁看上却沧桑的多了十岁。
我扶着阿妈一起回到家,屋子里有些凌乱,显然主人没有心思收拾。
“阿爸呢?怎么没在家?”我环顾四周,没看到阿爸。
“你阿爸到城里办点事,过两天就回来。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盛饭。”
我洗脸的功夫,阿妈把饭盛了上来,桌子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占了一大半地方。
“你太爷爷病着,也没工夫收拾,太乱了。”妈妈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叹着气说。
“太爷爷呢?他怎么样了?”顾不上吃饭,我急切的问。
“你去看看吧,你太爷爷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你爸爸又不在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一脸愁容,带我进了太爷爷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暗,一进屋子,一股潮湿的气味混合着柴火的木香味还有病人特殊的气味充满房间,适应了一会儿,我才慢慢看清了屋子里的情景。
太爷爷半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被一片阴影覆盖着,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感觉十分的微弱。微微张开的嘴巴上泛着粘液,他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的只剩下一层皮了,两边的颧骨高高的鼓起,眼窝却陷的很深。
“阿明。”院子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喊声,我听出来,是七叔公那很有特点的沙哑的声音,
我们这个地方因为位置偏僻,交通也不方便,所以人口很少,只有五十多户人家,据说在很久以前,先人们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这里,很少与外界接触,后来的改朝换代似乎与这里没有什么关系,人们一直沿用着古老的生活方式,落后但却淳朴,颇有点《桃花源记》的色彩,七叔公祖辈都是这里的,他又是坞子里年龄比较大的,为人又很热心公正,所以很有威望,谁家有事都喜欢让他出面主持,当年太爷爷的父亲带着太爷爷和太奶奶逃难到这里时就多亏了七叔公收留,不然我们一家还不知道流落在哪呢,也许正因为这个,我出生时,太爷爷执意要七叔公为我起了名字,说七叔公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听到七叔公的喊声,阿妈应了一声,出去了。
“阿明呢?”七叔公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问,怕惊扰了太爷爷。
“到城里。
“这都去了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老爷子怎么样了?”他皱着眉问,伸着头往里头看看。
“哎,怕是就这两天了,这都几天滴水未进了,铁打的好人也熬不住啊。”阿妈一脸愁容,阿爸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阿明还到城里去?有什么事比老爷子还重要?”七叔公嗔怪道,他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容不得不善待老人的人。
“哟,这是阿林吧?”我走到门口时,他一抬头看见了我。
我笑着点点头:“七叔公好。”
“好,好,好孩子,是该回来。”七叔公笑着点头,又小声对阿妈说:“阿林妈,有什么事就去叫我,咱这坞子里人也不多,你家人口又少,这办事儿少不了人的。”
阿妈点头示谢:“七叔公,阿林他爸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少不了麻烦您的。”
送走七叔公,我问妈妈:“妈,太爷爷的情况这么危险,阿爸去城里干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阿爸都走了好几天了,说是到城里办点紧要的事。也不肯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只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太爷爷。”
我不禁疑惑起来,眼下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