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宫之内,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从偏殿,传出皇后扬声大喝的声音,随即而来,是碗碟落于地面的声响,不难想象其中的满地狼籍。
“娘娘息怒――”海嬷嬷推门而入,疾步走近,这两天景福宫人人自危,以前的宫女太监是回来了,但少了一个太监,下人们在暗中都传闻那个太监已经被处死,做事的时候有几个心都不在景福宫里,想必又是服侍皇后的时候出了差错,激怒了如今也同样紧张的皇后。
海嬷嬷细细看着皇后手边指着的一道菜,在她看来,新鲜的桂鱼上淋着红色的酱汁,炸的金黄酥软,本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转眼看皇后已然面色死白,也不再去问缘由,朝着一旁吓得跪倒在地的宫女吩咐一句。“这道松子桂鱼,娘娘不喜欢的话就撤下去吧。”
“你来看个清楚,她们年轻眼拙,你在本宫身边都多少年了,还一样糊涂?”皇后冷哼一声,因为这两夜辗转难眠的关系,眼睑之下有淡淡的黑晕,哪怕是脂粉遮挡,也无法遮掩她的憔悴。
海嬷嬷被痛骂了一句,便将那一碟子端到自己的眼下,细细查看,心底渐渐涌入了满满当当的寒意。
这红色的酱汁之下,有些许颗粒,并不像是来自番茄的,等她再定睛一看,已然明白了个大概。
是红果的果实。
如此遮掩,更见用心不良。对常人无害的红果,对皇后的体质而言,却无疑是一味毒药。
海嬷嬷蹙眉,望向面色难看的皇后,若只是御膳房的厨子惹来的疏漏,这件事就太简单了。
“熙贵人?”
记得上一回,指使了自己的宫女在皇后的米饭之内放了红果的果肉,正是沈熙做的事。如今皇后受困于景福宫,皇上避而不见,因为蒙戈的关系跟太子也愈发紧张,已然是四面楚歌的处境。她即便如今去告知皇上,皇上也会坐视不理吧,甚至会怀疑是皇后编派的谎言,意在博取皇上的同情。
皇上只会对她更厌恶,他哪里还存半点对皇后的信任?!即便是追查出了结果,皇上当真会秉公办理?还是跟沈熙那回一样,不过是死一个下人当做替罪羔羊,根本不会掀起任何风波。
皇后细眉微蹙,费力压下胸口的怒火炽燃,这两日虽然宫女送来的菜肴跟往日没有任何两样,没有用更差的标准对待她这位禁足的皇后,倒是她,面对一桌子的珍馐,没有任何胃口,都是吃了一两口就罢手,而今天,是蒙戈死后的第三天。第三天,她只是遭遇冷遇的第三日,居然就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她端起一杯清水,喝了一口,眼神冷沉,仿佛要将一些真相彻底看透。“真正想在本宫饭菜里下毒的人,熙贵妃是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最想的……或许是圣上吧。”
“娘娘,绝不会的――”海嬷嬷的脸色,陡然变得灰暗沉郁,不敢相信,皇后会将狐疑的对象,落在天子的身上,此事的确古怪蹊跷,幕后黑手不像是毫无身份地位的人,但天子居然想要害皇后?那该是多绝情多无心的人。
“以前或许还不至于如此,但如今,你说皇上知晓了却迟迟不动本宫,难道是因为念着旧情?”闻到此处,皇后不禁轻笑出声,皇上曾经一度厌恶沈熙,但因为这件事,昨夜他甚至去了沈熙那儿过夜,如果没有她,皇上往后的日子愈发自在惬意。皇后眼眸一转,双目之中满是锐利的颜色,她的语气决绝又复杂。“恨不得本宫早早死去,见不得本宫活的太长久。”
“皇上再生气,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娘娘别胡思乱想了,让自己更难过伤心。”海嬷嬷走到皇后的身后,轻声抚慰,结发夫妻沦为针锋相对的仇人,这真是一出悲剧。
“他有最大的理由这么做。本宫死了,他才能封新皇后啊――”蒙戈跟她之间的事,绝对不能让整个皇宫的人知晓,否则皇上的颜面何在?她若得了病死了,不但可以将此事彻底掩埋,她死了,皇上也不会追究她犯下的过错,不必再生是非,皇上更可以不必跟皇后的娘家有任何不快纠缠,风风光光以皇后的制式葬了她,之后,便能随心所欲了。
那位新皇后,会是沈熙,会是珍妃,还是她,崇宁呢?!
才会……想要用死,才惩治她?甚至不是正大光明的赐死,而是,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要她用完这一顿山珍海味之后,就被病痛折磨而死?!听上去都很艰难,一点也不痛快。
“还不如给一次痛快的。”皇后扶着桌案起身,脚边的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满地的珍馐菜肴,看上去都觉得可惜,暴殄天物。
她的身子一煌庀巳跚迨荩弱不禁风,若不是海嬷嬷眼尖手快,扶着她踉踉跄跄的身子,她或许早已瘫软在地。
她低笑出声,笑声久久回响在整个景福宫的偏殿之内,她越是笑,却越是压抑不住内心的仓惶疯狂。
但她唯独不会哭,不会流半滴眼泪,给那些人看。她是大圣王朝的德庄皇后,这一点,她绝不容许改变。
若是谁要夺去她的皇后头衔,那就做好跟她同归于尽的打算。
她可以赢,可以输,但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决不能让自己也成为被人操控利用的棋子,若是要有胜有负,她可以舍命陪君子。
总不能让自己跟那个那淑雅一样,白白被牺牲,白白去赴死。
她跟皇上,跟她的夫君,终究还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