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他是被人拦在街上,还不知发生何事就被推入马车,一路就送到皇宫来,他也是在下了马车看到宫门之后,才开始双脚发软,已然知晓来者不善,怕是要东窗事发。
“怎么居然又是个戏子?”周嫔的眉眼之间,一派不快晦暗,她低声呢喃,嗓音也落在穆瑾宁的耳畔。“她居然跟了个戏子相好,实在是不入流――”
天下有名的熙贵妃,也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软弱的戏子,这样的男人除了有一张好看的面孔和讨好女人的本事,还能有什么?他们似乎都高估了沈熙,还以为她总该找个有权有势的入幕之宾呢。
沈熙察觉的到众人鄙夷的目光落于她的身上,仿佛恨不得此刻就把她撕成碎片一般,她如坐针毡,流言都是伤人的,更别提如今金世道所说的巨细无遗,她们早已笃定那便是真相。
“若是在宫外,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应该沉入水底的。”宜妃板着脸,是非分辨的清明,她看着一脸仓皇惨白的沈熙,重重丢下一句重话。
“少来了!武宜,你懂什么是妇德吗?你认得出来妇德中的几个字?还跟我有板有眼说这一套?”
沈熙实在心中惊慌失措,已然无法遏制内心的怒气,她颤抖的手指着宜妃,怒骂出声,武宜虽然是四妃之一,但她是武将长女,小时候便不曾读过书,甚至连自己写的名字都歪歪扭扭的,除了一身英勇飒爽胜过男人的气势曾经让皇上另眼相看,在后宫指着,她约莫是最不拘性情的妃嫔,却也的确是大字不识几个。
被沈熙戳破了武宜最为难堪的不足,宜妃大步走到沈熙的面前,怒睁黑眸,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她这几年的确收敛了不少脾气,不过此刻已然无法忍耐下去。“你以为我还当真怕你不成?我是不识字,你是熟读诗书,可我也没跟你一样在皇宫还不甘寂寞去偷人!下贱!无耻!”
武宜这一巴掌,毫无收敛力气,她哪怕是挥舞双刀都自如,所以当场就打得沈熙跌倒在椅子中,唇角撕裂淌出血来。只是当场,没有任何人敢去搀扶她。
沈熙双目通红,流下眼泪来,她却依旧毫不服软,别开视线,不去看跪着的男人,冷冰冰地说出一句。“我不认识这个人,无论你们怎么问,都别妄想我会改口。”
“熙贵人,你就别嘴硬否认了――”珍妃的眼底有一抹愁绪,仿佛有别样的动容,宛如菩萨一般悲天悯人,她看清沈熙如今不过是狡辩,不愿服罪,以为死不承认便能逃过一劫,但,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行了,珍妃你也别劝她了,我们说好看看熙贵人的态度,她死不认罪,哪怕看到了这个男人都假装不认识,你我难道还能继续帮她吗?”庄妃沉默了半响,如今情势已经明了,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在场众人便清楚了。
既然是几个时辰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庄妃明白事情轻重之分,跟珍妃商量了半天,才想着通知各位妃嫔,但既然能够出宫找来金世道,也自然猜测到沈熙的性情会死不认账咬紧不放,不会甘心服罪,她们还留了一条后路。
穆瑾宁眼眸一沉,依旧从容不乱,她看庄妃跟珍妃的神色,已然猜测到她们会有法子让沈熙重新开口。
“女儿――”
一道哭喊声,从门外传来,沈熙身子一僵,面色死白,仿佛不敢置信,蓦地转过头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情败坏的沈夫人。
她哭得潦倒,如今沈家遭遇飞来横祸,夫君都在忍受牢狱之灾,她被迷迷糊糊从沈家请来,一路上不知到底自己的女儿犯了何等的过错,在方才看到他们也找到了金世道,她满心忐忑不安,沈熙一看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原来与她对质的,不只是金世道,还有自己的母亲。
“沈夫人,你可认识眼前的金世道?”庄妃淡淡开了口,让人分开了沈夫人跟沈熙,柔和的嗓音落在此刻的安徵宫之内,格外清晰。
“认得。”沈夫人神色陷入一刻间的恍惚,吐出这两个字,眼神阴郁,望着一眼黯然落寞的金世道,还未经历严刑拷打,清楚他或许早已坦诚了,过惯了安逸的日子,他却没有半点男人的担当。戏子――不只是无情,更是毫无胆识的男人,女儿栽在他的手中,也算是识人不清。
“沈夫人,你仔细想想,他来过皇宫,对么?”珍妃不敢大意,眼神灼热,轻声问道。见沈夫人默然点头,这件事仿佛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了,沈熙木然地坐在椅子中央,宛如昏迷一般毫无表情。
有人质疑,问出了声:“又不是看戏的日子,一个戏班小生,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熙贵人的宫里?”
“曾经看他聪明伶俐,让他跟随着我做事,当了一阵子的侍从。”没想过沈夫人话锋一转,却硬是将黑的,说成是白的。“我进宫看望女儿的时候,有时候从宫外带来一些东西,需要侍从出力,就带着他们进来了。”
沈夫人敛去心中的汹涌,佯装平静,在听到这一席话的时候,沈熙的眼底才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她暗暗输出一口气,内心清楚,自己的母亲是在挽救她,拉她一把。沈夫人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沈熙也死不承认,才能保住沈熙。毕竟,那都是久远的往事了,如今还能留下什么证据?!
庄妃拧着眉头,望向同样面色难看的珍妃,如今沈家母女矢口否认,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