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会跟他说,不管她是记得,还是早已遗忘。
身后的男子的手掌贴在她的腰际,她原本已经沉沉入睡,此刻转过身来,睁开惺忪睡眼,淡淡睇着他,不知为何已经过了二更天,他还没有睡意。
随着她的转身,两人赤诚相见,锦被无法将她的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一分不露,他依旧毫不费力地窥探到几分春光。黑眸一沉,将她拉到自己的胸前,两人身子紧紧贴着,毫无缝隙,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沉重深远神情,唯有贪欢享乐的随意散漫。今日去西湖赏景,春色无边,当然让人心旷神怡。只是不无遗憾,满湖的荷花还未盛开,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夏日前来,定是看到无边无际的莲花。他们这两日将杭州出名的地方都走过,不必忧心国事,自然过的潇洒逍遥。
“皇上怎么还不睡?”她轻声问道,青丝随性地垂在胸前,白皙无暇的面容上只有淡淡的倦意,眸光平和。
“若是平常人,终日周游各地,随性而活,或许也不必总是面临抉择,更不必总是忧心忡忡。”秦昊尧不禁有感而发,将她抱在胸怀,幽然叹道。下江南才半个月,只是跟穆槿宁游山玩水,每一日都是快活,他原本只是为了兑现承诺而带她出宫,其实从被奉为王爷的那一日开始,他就不曾度过如此快意的生活。在皇室韬光养晦,勾心斗角,却又要费力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并不容许他生出半分松懈怠慢。
“这些话像是别人会说的,却单单不像是皇上会说的。”穆槿宁听着他说出这一番话,不禁再无睡意,哪怕只是这半年来的相处,她了解这个男人,他绝不是贪图享乐之人,更不曾跟前朝帝王一般穷奢极侈,眷恋美色。粉唇轻启,她只觉得出乎意料之外,若说她喜爱自由是性情中人的话,秦昊尧身在帝王之家,出生那日就注定要在权势谋略之中过一生,如何会羡慕起这等闲散的日子?虽然过得惬意舒心,只是沉迷其中之人又有何等作为伟绩可言?!
她所认得的天子,样样都是出众的,唯独这性情难料,脾气难测,虽然常常面临抉择,但唯有在每一次抉择中胜出,才能步步为营。
她眸光轻柔,挽唇一笑,在安谧的深夜轻声细语,仿佛像是清风拂面,在他耳畔倾诉衷肠。“皇上的肩上有江山社稷,是大圣王朝的主人,为国事担忧,为百姓操心,一国之君,是群龙之首,如何能过这种潇洒生活?皇上自有君王的担当,又如何跟游途浪子相比?”
秦昊尧看她一脸严肃认真,神色动容,不禁低笑出声,压下俊脸,两人也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他不禁出声赞赏。“朕当初册封你为后,从未后悔过,也没有看错人。”
身为皇后,自然要身心开阔,想的比一般的后妃更多,看的比一般的后妃更远才能胜任。身为后宫之首,绝不会私心过重,野心过沉。
“皇上假装说这些,不过是要试探我么?”穆槿宁脸上的笑容一敛,她原本就有几分疑心,也并非浪荡文人,如何会艳羡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今一听,只不过是秦昊尧的存心试探罢了,他要看的,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只懂得吹枕头风的女人,还是一个分得清是非曲直的女人?!她突然有些气结,更是无言以对。
秦昊尧更是不禁扬声大笑,或许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他也不想看到她总是压抑自己天生的脾气,他喜欢看她绽放笑靥,喜欢看她黯然失神,更喜欢看她也会生气,也会动气,才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
不过,他也并非全是试探的意思。
这些话,也有几分真心之处。
笑意转沉,低声喟叹一声,他将下颚抵着她的光洁额头,直视前方,这些话早已在他心中酝酿了许久,如今才得以说出来。“若朕说也有一刻间想带你走过浩荡皇土,想看完这世间所有的山,所有的水,所有的花开,所有的草绿,所有的日出日落,所有的星空浩瀚,哪怕只是一瞬间,朕也跟常人一样想过跟你一道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自由日子——”
从未想过从秦昊尧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心迹,他并非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的男人,更鲜少顾及女子心事,虽然感情是真,却也常常一意孤行。她并不是容易被触动的心肠,只是此时此刻,穆槿宁只觉心中宛若分崩地裂,那些坚固执着的心墙,似乎也有崩溃的迹象。她心中纠结,却又只能扬起唇畔的一抹笑意,低低呢喃。“皇上能愿意这么想,就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一句话,却被放入她的心中,无论原本的心境多么平静,仿佛轻而易举撼动了她自己的世界。
“看你如今总是对着朕笑,而并非心事重重,朕放心了。前几个月,朕常常扪心自问,你我是否还能回到从前,从这些日子看来,此事并不会无望。”秦昊尧这般说着,双掌探过她的身子,将锦被裹紧彼此紧贴不离的身子,这才闭上黑眸。
他们……是否还能回到从前,这是她从未想过,不愿想不敢想的事。
如今换成是她夜不能寐了,穆槿宁暗暗叹了口气,她如今能够体会他的孤独,像他这样的男人……可以拥有不少女子,却并不一定会爱上许多女人,孤独的不是身体,而是心,而是灵魂。
跟随天子下江南的众人,似乎都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虽然他们只是唤她为姑娘,只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