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不想再生事端,见贞婉皇后止步不前,像是要追究此事,急忙开口说道,阻拦在宝月公主的身前:“娘娘,她满口胡言,您千万不能相信她啊,她可是北国的人,定是满腹阴谋诡计……说不定是要挑拨离间。”
穆槿宁却生生打断了侍卫的话,面色不变,冷然开口:“让她说。”
宝月公主当真失望介怀,早已无力再度探究到底穆槿宁装作不认识自己,是否不过是蒙蔽众人的计谋而已,既然他们都说她是皇后娘娘,大圣王朝的国母,她又如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跟北国有所牵扯?!
她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她们是站在对立面的女人,势不两立。
宝月公主扬起朱唇边的笑容,抹掉额头上的血迹,利落地拍了拍双膝上的尘土,自若站起身来,语气也不免转冷,眼底的桀骜随性更重。“我自然认得你,只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看来你也不认得皇兄了吧。也罢,你跟皇兄根本没有缘分,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和丰牧场上,她骑在马背上,高声喊着号子,挥舞手中的马鞭,驱赶着大批牛羊回去的时候,也曾情不自禁凝视这个女人好多次。穆槿宁的骨子里总是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祥和和平静,那时候……穆槿宁仿佛比自己更像是拥有牧场的主人,那时候,宝月公主在穆槿宁的身上看不到任何野心,也是在认识了穆槿宁之后,宝月公主才相信这个世上,的确是有如此淡然超脱的女子,仿佛与世隔绝般不食人间烟火。
但方才她见着的,更像是另一个穆槿宁,或许,是穆槿宁的另一面。穆槿宁身着美衣华服,端庄沉着,像极了这宫里恩威并重的上位者。
跟随四名侍卫走向另一条路,宝月公主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神情,跟穆槿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却不知心中为何生出漫长的苍凉。
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穆槿宁的,她既然当了大圣王朝的皇后娘娘,在北国那数月的过往,也该一并埋葬割舍。留着那段过往,对穆槿宁的地位而言,是有害的,不管穆槿宁是否还依稀记得,甚至心生挂念,都决不会表露在外面。
垂着双手,枷锁越来越沉重,在手腕处浮现深深的血痕,宝月公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自己往后的居所,她抬起头来,烈日却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眼底,她根本无法看清宫殿高处悬挂的匾额上面写着什么字。
勾起干涩的唇角,苦苦一笑,她不过是慨叹上苍捉弄人的本事如此卓绝,四年多前,穆槿宁被一道口谕送到北国远嫁和亲,四年多后,她沦为战后俘虏敌国人质押往王朝深宫苟且偷生,故人相见,却又擦肩而过,故作不知。
“皇上说过,若北国再起狼烟,定会第一时间将你的人头送到北国城门。除了祈求北国皇帝这回当真能守信之外,你还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吧。你虽是北国公主,但在宫里也要认得自己的身份,宫里的规矩对你同样适用,你要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安分地待在宫里。你要再跟方才一样冲撞放肆,绝不会有人为你求情,这宫里生生被打死的下人,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领头的侍卫怒气冲冲地丢下这一番话,为宝月公主卸了手腕处的枷锁,这才将大门关上,两名侍卫站在雅馨殿前,留守下来。
……
途中遭遇了小小风波,却不曾让穆槿宁心绪杂乱,她清楚那个女将应是认识自己,但此刻她没有功夫和精力再去追究下去。
那名女将的骨子里的傲气,以及她言语之内的“皇兄”两字,都不难让人猜透她的真实身份。
穆槿宁的眼底波光,依旧平静祥和,她宛若无事发生一般,走上长廊。
长廊顶上的紫藤花开得密密麻麻,绿藤枝叶繁茂,像是在长廊的顶端上织了偌大的绿冠,荫蔽了炎热,为炎炎夏日捎来几分凉意。
还未走上上书房的台阶,她已然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王谢,他见来人正是穆槿宁,突然停下脚步,低下头去。
视线扫过王谢的面孔,他的右边面颊上有几道血痕,称不上是新鲜的,或许已经有了三五日,只因她这些天不曾见过王氏兄弟,当然也就不知是如何伤着的。穆槿宁眸光一黯,越过王谢的身子,继续朝前走去。
“荣公公,皇上在里面吗?”
看着守在门口的宫人,穆槿宁弯唇一笑,低声询问,眼眸之内愈发清新明朗。
荣公公笑着点头说道,随即为穆槿宁打开了大门。“皇上刚刚歇息了会儿,已经醒了。”
闻到此处,穆槿宁迈入门槛之内,将门关上,脚步轻盈,缓缓走入其中深处,见秦昊尧正从软榻上起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听到脚步声抬起俊脸来看她,扬唇一笑。
“来找朕有什么事?”
“皇上为我过生辰的那天,不是答应了我,若我有夙愿未曾完成的话,定会帮我了结……今日我有事要求皇上。”
穆槿宁朝着秦昊尧深深欠了个身,她依旧不曾彻底熟悉宫内的繁文缛节,但哪怕是夫妻之间,哪怕是皇上跟皇后的关系,哪怕他们朝夕相处,她也不想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