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分明听到了,树叶沙沙作响,光影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点点斑驳在自己的眼底晃动,风吹叶动的声响起初很细微,但最终越来越响亮。突地有一瞬间,仿佛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尖锐而冰冷,她不由得抬起头来,午后烈阳实在是一团火球般耀眼,一刻间刺伤了她的双目,巨大的黑影摇摇晃晃,眼前一片虚无。
她突地有些头痛,蓦地闭上双眼,站在树下停步许久,才缓缓悠悠地睁开眼眸,仰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她安静地凝视树冠。不知何时开始,那些硕大的片片树叶,却已然幻化为一把把尖利的匕首,高高悬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热风拂过,刀刃相碰,这般的场景她从未见过,心里只剩下一种感受,胜过独自面对死亡的孤独和寒心,空无和荒凉。
一片单薄的匕首,突地从树枝上落下,擦过她的柔嫩面颊,突如其来的清晰的毫不留情的疼痛,细微又敏感,她眉头紧蹙,仿佛脸上也留下一道细长血痕,但当她知晓这般的古怪景象,不过是理智给自己的警告罢了。
明知此事不可为,像是这些悬挂在树上的一把把匕首,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她即将要去做的事――不只是伤害秦昊尧,更是对自己的伤害。
她明明知道,但还是不曾止步。
每走前一步,耳畔的清锐声响越来越遥远,她不曾回头去望,不愿回眸一眼,说不准回头看的时候,那些尖锐的匕首早已蜕变成平凡的翠绿树叶。
人最艰难的抉择,不是在两条路中选出一条,而是明知道这一条路前面满是血雨腥风,满是阴霾泥淖,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无法退缩,明知道会失去很多,但还是不愿妥协。
一旦迈出这一步,很多事,兴许再也无法挽回,很多事,或许会毁于一旦。
没有过去的穆瑾宁,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每一回反抗,每一回抵触,每一回的依赖,每一回的期盼……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简单的,多么难才能让彼此真心相对,他们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从穆家陵园回来才三天而已,她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下去,若她不戳破这层纸,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是生是死,是苟且偷生还是饱受折磨,她根本就会一个字也无从而知。她更害怕的是――何时她突然开口,那个人已经死了,什么就都来不及了。
“娘娘……”
琼音在远处追着,费力追赶,直到追上了穆槿宁,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低低喘了会儿气,她才开口询问。
“您要去哪里?怎么也不让琼音随您一道去啊――”
穆槿宁淡淡瞥视了琼音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心里却更加清明,她要去的地方,要去做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陪同。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皇上身边。”
琼音微微怔了怔,见穆槿宁毫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主子的嗓音之内没有任何的起伏,听来有些虚浮无力,她还想追着说些什么,穆槿宁已然越走越远了。
这一路走来的时候,穆槿宁听闻南门口有些动静,她止步凝视,这两日听闻皇帝已经命人将北国人质押往京城皇宫,穆槿宁不知到底这个战俘是何等的身份。见皇后站在南门不远处,南门守将急忙跑来,一身金铜色甲胄,几乎刺伤了穆槿宁的双目,她朝着南门守将,淡淡问了句。“是北国人质吗?”
“回皇后娘娘,那位的确是在战场上被虏获的女将。”守将据实以告,神色镇定。
女将。听闻这一个字眼,穆槿宁不禁柳眉微蹙,当真没料到敌国出马的将军,居然是个巾帼英雄,既然上了战场,便是为国立功,以性命捍卫国家荣耀,胜负就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了。
突然她的心里生出了些许好奇,穆槿宁展唇一笑,神色温和平静,嗓音清冷:“皇上说过让她住哪个宫里吗?”
不管这位女将身份如何,她已经被大圣王朝抓回来当人质,她这辈子就很难再重获自由,既然是一名女将,定是身手不凡,勇敢无畏。千百年来敌国的人质,不管是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命运多舛,能在异国他乡安然生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江山易改,哪怕是被沦为人质的国君,被敌国君王的严苛和心机推入地狱的也不是少数,更别提这个女人只是区区一位将军而已。
南门守将“皇上让荣公公为她找一处住所,卑职得到的命令,是将人送入雅馨宫。”
“雅馨殿……”穆槿宁眼底黯然,低声呢喃,从守将的话中察觉些许端倪,看来秦昊尧并不愿意在这个人质身上多费心思,北国女将的居所也是让手下去打理,大圣王朝这些年来跟北国打了好几场仗,要说是宿敌,也是敌意很深,恩怨难解,秦昊尧又是在沙场上受了重伤,哪里还愿意多看这个女将一眼?!让这位女将在宫里生活,不想方设法处置折磨女将已经是天子的恩惠了,若是这位女将想要安宁的生活,就该遮掩了自己的痕迹而活。但身为将军的女人,定是有不凡的血性和心气,绝非世间一般的庸脂俗粉,她又会安于现状吗?
守将看穆槿宁面色有些难看,揣摩着如今身怀六甲的皇后定是不想宫里再生是非,担心这位女将不安于命,将皇宫闹得鸡犬不宁,急忙开口解释清楚,身为守卫,他们本就是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危。
“娘娘不必忧心,雅馨殿是皇宫里最偏远的宫殿之一,而且,日夜都会有当值的侍卫守在宫前,她绝不会出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