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佑爵伸手覆上宝月公主的面颊,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很清楚,宝月在这儿定是没有受什么苦,看起来血色精神都不错,只是唯一的可怜之处,便是这么年轻就要孑然一身,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宝月呵呵一笑,轻摇螓首,直视着佑爵的细长双眼,不愿让兄长担忧内疚。“我过的很好,皇兄,瘦一点不是看起来更精神吗?”
这一对兄妹说了好一段话,宝月正想告诉自己的兄长穆瑾宁还活着,不过碍于大圣王朝的皇帝在场,她不敢激怒这个年轻帝王,毕竟虽然有贞婉皇后为自己说情,自己能拥有些许自由,也是秦昊尧点头,她才不会成为一只笼中之鸟。
秦昊尧吃了几道菜,不愿再当这个看客,放下手中银箸,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佑爵的身畔,丢下一句,正欲离开。“你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反正明早你就要走,朕可以多给你一个时辰,让你们兄妹谈谈心。”
“好了,宝月,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佑爵闻言,却对着宝月安慰一句,只是不再留恋团聚的重要时刻。
“皇兄,怎么了——”见佑爵要赶自己走,他们见面还没过半个时辰,四年来的团聚,居然如此短暂?!皇兄若不想念自己,绝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宫里看她,明知这兴许是最后一回,他为何不愿再倾听她这些年来的心里话?身为人质,她甚至失去了最渴望的自由,连一个平凡百姓都不如,为何皇兄却又如此狠心?
“我跟他还有话要说。”佑爵却朝着宝月微微一笑,显得温和不少,压低嗓音说出这一句,更显他还有自己的用意,宝月唯有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很想报仇,漠城一战,你不是耿耿于怀吗?若我现在后悔了,我想带宝月回去,你不是很想看到这一幕吗?”
佑爵的脸色一变,转过身来,面对着止步不前的秦昊尧,他并不特别了解秦昊尧,但也知晓秦昊尧不是一个心眼很大的男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别提如今才四年,秦昊尧能够释怀那一回因为佑爵手中的火枪而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们两人之中的恩怨,素来不浅。
“来人。”
秦昊尧朝着门口说了声,一个宫人捧着一个红色漆盘疾步走来,跪在秦昊尧的身前,朝着皇上说道。
“皇上,东西取来了。”
佑爵一看,心中清明一片,就知秦昊尧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他的一言一行,早就在秦昊尧的计划之中。
秦昊尧亲手将红色漆盘上的红色绸布掀开,黑眸之中聚入更多的势在必得的笑意,他的俊脸诡谲深远,不曾转过身子,佑爵已然在烛光之下看清,漆盘之内绸布之下的——居然是一把火枪,虽然样式跟自己过去的那把有些不同,但同样让他眼神一沉,心口一震。
虽然有了准备,但佑爵却没有想过,秦昊尧用来欢迎他的,是一把火枪。
秦昊尧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并听不出任何的异样,似乎漆盘内摆着的不过是一件无害的物件。“这是有人进贡给朕的一把火枪,威力跟你四年前的那把相比,应该差不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佑爵若还不知,也太过愚钝。这般想着,佑爵的目光锁住那一把火枪,眸光无声转冷,却依旧不动声色。
“如果你愿意,朕可以考虑给宝月公主放行,如果你贪生怕死,那就算了,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继续喝酒。”秦昊尧看佑爵短暂地沉默着,他自然没有打算让佑爵带走宝月公主,但若是佑爵有这个胆识,他倒会对佑爵刮目相看。
佑爵安静地越过秦昊尧的身子,两人并肩站着,佑爵身子也称得上是高瘦,约莫只比秦昊尧矮了一寸而已,秦昊尧一袭金色龙袍,佑爵一身红色华服,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气息和王者风范,却毫不逊色。他伸出手掌,落在半空,仿佛下一瞬就要触碰那把火枪,扯唇一笑,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说笑口吻。“这就是你要的条件?”
秦昊尧的眼神阴鹜森冷,不置可否,但这一句已然胜过任何的回应。“朕从未说过朕是君子。”相反,他很会记仇。如今见着佑爵,自己胸口的伤疤,也像是一个火球般炽热难忍。
“是个好法子,这么好的法子,也唯有你想得出来了。”佑爵的话语之中带着刺,像是称赞,却又不只是称赞。秦昊尧对付敌人的方式,向来不留余地,也并非只是传闻而已。如今亲眼看到,不信也难。
“朕不喜欢拐弯抹角,中一枪在心口,并不一定会死,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你用最快的方法把宝月带回去,也免得一辈子遗憾,不是很干脆吗?”秦昊尧一挥金色衣袖,拿起这一把火枪,抵住佑爵的胸口,扬唇笑着,俊美面容愈发扭曲可怖,宛若披着人皮的恶魔。
整个殿内的空气,像是一瞬间结了冰一样。
只要秦昊尧动一下手,火枪就会准确无误地打中佑爵的心脏,火枪离得很近,佑爵甚至可以闻得到其中火药的刺鼻气味。
“若你没有这个胆子,就安分地连夜赶回北国,别再得寸进尺了。”早已笃定佑爵不会为了宝月受这一枪的报复,秦昊尧的激将法更甚,言辞也更加刻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将佑爵身为天子的威严和脸面,彻底践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