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压下俊挺身子,一手绕过她的肩膀,撑在桌案,右手则擦过她的耳际,蓦地包覆住她的手。
她的身子一僵,顿了顿,握在手心的上等狼毫,似乎也要被大力折断。刚要转过脸去,才惊觉他的脸就在咫尺之间,她再小的动作,都要相互贴着一样的亲近。抿着唇,她只能继续盯着手下的宣纸,只是他的手掌紧紧包着她的小手,她即便想要继续作画,也无可奈何。
“何时知晓本王喜欢丹青?”他的胸膛紧靠着她的后背,她过分柔软玲珑的娇躯,正因为夏日的炎烈,时下所穿的衣裳用的料子都是微薄的丝绸,更让他不难察觉胸前的这一具身子,几乎足以令很多男人都留恋不已。他的嗓音低沉,温暖的气息就喷薄在她的脸庞,过分亲近,惹得她一阵酥麻。
她自然看不到,此刻他用何等的眼神,在审视她。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炎热,手心都湿了。这样的距离太近,她急于挣脱,偏偏又不敢轻易动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过分惊慌。
“三年前?还是――”见她迟迟不曾开口,秦昊尧的俊脸,靠的更近了,黑眸直直锁住她的双眼,好整以暇问道:“更久之前?”
“刚满十二岁的时候。”
眉眼之内并无笑意,她迎上那双咄咄逼人的眸子,柔声说道。
她的过分坦诚,却全然不若往日模样,对于过去,他不管如何步步紧逼,她都是避而不谈的。
正因为出人意料,他才默然不语。
包覆着她手的手心,越来越炽热,像是藏着一团看不见的火焰,恨不得将她的皮肉都融化一般。
他或许也该知晓,她曾经,喜欢一个人,如此卑微。若他好奇,她就回答。
“收笔若是这么画,才是最佳。”他将视线移开,话锋一转,已然将话题,重新回到画纸上。
她任由他的手掌,掌控着她用笔的方向,将最后一朵墨菊,不疾不徐完成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蔓延在彼此的呼吸之间,他最终移开了手掌,让她专心落款。等着墨汁干涸的时间,她很安静,却察觉的到后背上的视线,愈发暖热起来。
就像是洞察她的内心,能够与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一起作画,即便再遥远,也曾经是她梦寐以求。
“你去清水寺了?”
他离开书桌,不再看那画纸,背过身子,走入内室。翻阅一册书卷,他问的极其平静,随意至极。
“是,王爷。”
穆瑾宁轻点螓首,挽唇一笑,微笑依旧停留在清澈眸子内。
“没遇到什么人?”他翻过几页,不曾回过头看她,语气稀疏平常,听上去并不太过冷淡,
“王爷指的是――”她的心中激起莫名的跌宕,迟疑了片刻,才迎上他的双眼,低声问道。
“算了。”
似乎觉得他不该问及此事,不知何处而来的恼怒,一瞬间充满他的胸膛。一扬手,漠然再度浮上秦昊尧的黑眸。
谁又知晓,那清水寺内,当真有太后口中的那位师父?所谓不祥,指的哪里是她腹中的孩儿?
短暂沉默过后,他的俊脸转过看她,不迟疑犹豫,不冷不热说道:“本王已经派人专程赶往北国,前去与太子商议,当然,他同意更换人选再好,如果不肯――”
后半句话,他不曾说下去,黑眸一暗,寒意更重,只是面色的冷酷不善,却依旧教她猜到他的言下之意。
语阳和亲,若是协商不成,以秦昊尧的意思,绝不束手就擒,委屈就范。他对外,并不是保守一派,向来手段强硬,到头来,自然只能两国对立。
穆瑾宁的眼底多了几分愁绪,诚挚劝道:“王爷,两国结亲可是大事,万万不能轻易就兵戎相见。”
“为了语阳,本王可以亲自上战场!绝不会亲手将她送去虎口。”他将手掌内的书卷丢掷到长台上,啪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听来格外响亮。
她顿时也缄默了,默默望向他,清晰看到他面色铁青,固执独断。
在这件事上,他们有了不小的分歧。她的优柔寡断,似乎成了他不悦的来源。
穆瑾宁闻到此处,不禁心口一酸,他的势在必得,更刺痛了她某一处旧伤口。她以为,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让他融化内心的冷淡,原来高高在上的秦王,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他……也有为了某一人,奋不顾身的时候。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维持冷静,说道:“开战的话,被牵累的更多是无辜百姓,从长计议,此事自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俊眉紧蹙,言简意赅,却又入木三分。“你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不懂。”
听上去,她的话那么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的漠然?!
她蓦地面色一白,转过身去,佯装弯腰倒茶,不让站在一侧的他看穿自己此刻的神情。
是啊,他守护语阳的心,他觉得她无法感同身受,才会说出那么无关痛痒,袖手旁观,冠冕堂皇的话来。
她多想说,她都懂,比这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要体会的更深刻!
但,终究不能说。
“妾身不打扰王爷了。”
放下手中的茶壶,她转过身去面对他,螓首低下,依旧恭顺从容。
“出去的时候让下人准备,晚膳会到你那里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