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睇着他的脸,他依旧不曾睁开黑眸,兴许方才她的小动作不过惹来他的无端不悦,她径自想着,最终才开了口。
“王爷,你是如何看待我爹的?”
“他?”他的薄唇边溢出一个字,仿佛沉思许久,也不曾想过,到底穆峯对他而言,是个何等样的存在。
甚至,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么?!这却比世人对爹的轻蔑嘲讽,更刺痛她的心。
或许也跟她一样,反正在他的心目中,他们都是毫无分量的,就像是身边的一缕清风,吹过了便不复存在。
“你爹一直在调理身子,听说有大夫每日照看,这样的身体想必不适出门远行。”秦昊尧却是没头没尾,丢下这一句话来。他缓缓睁开黑眸,眸子还未升腾冷漠残酷的颜色,因此更显迷人隽永。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穆槿宁却心口揪着复杂的情绪,似有不详的预感。
“江南风景宜人,温暖潮湿,本王前些天就有让他去养病的念头。”他的唇角勾起无声笑意,视线里将她紧紧包围,唯独这般的亲切的笑容,却更让她生出疑心。
他已经猜到她会将爹送去异地?
“方才已经派了两个手下去别院,往后除了你的安危,也要有人保护你爹才更妥当。”他端详着眼前面色稍许变了的小脸,眼底的不详笑意更深,他说的极尽温柔体贴,仿佛早已布下一张情意绵绵的网,要将她的所有情绪,全部网罗其中。
她面色巨变,血色全无。
他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明日送走爹的计划,也早已沦为水中月的无法完成。
他派去的手下当真是保护爹么?是去护人,还是去杀人?到时候还说得清楚吗?她看过不止一回,秦王手下的人,对他惟命是从,忠心耿耿,只服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只要他一点头,对方便会人头落地。
在她沉湖险些死去的时候,他连念儿都下的去手,更别提她爹穆峯,一个还是一双,在他眼底没有任何差别。
“脸色这么难看?”他似有疑惑,眯起黑眸,危险打量着她的神色,仿佛哪怕细微如微尘,他也可剖析分辨。
她宁愿亲眼看到他杀人的人,是自己!
爹跟念儿,都是她最在乎最重要的人,何时竟然也要成为他要挟她的筹码!
爹和念儿,都在他的手中,哪怕往日事成之后,她无法抛弃他们独自离开。
这才是捆绑她,无形的锁链。
她已经成为笼中之鸟了。
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纤细脖颈,指腹划过她一边的光洁锁骨,俊颜上的笑容,让天生便有一副好皮相的男人,看来更迷人,却也更危险。
那一夜,他便是用这手,扭断了一人的脖子——
“自个儿钻到本王的锦被下,在盘算什么?”他的俊颜轻轻擦过她的耳际,薄唇送出若有若无的暖气,察觉的到她的身子愈发敏感僵硬,他的笑意愈发张狂邪恶。
以往同睡一张床上,也都是各睡各的,他方才并未深睡,她的一举一动,他自然全部察觉。
她的示好,像极了她的性情,从不热情过火,总是记挂女子的矜持。
他挑眉看她,他这些天自然从未跟她亲近过,并非他不想,而是他可以克制,更别提她的伤口并不曾痊愈。
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不过比起以往藏在骨髓里的轻微厌恶和抵触,今夜这个小伎俩,倒是深入他心,让他颇为满意,要不是她有伤在身,他如何会放她一马?!
怪不得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不需刻意勾引,却也能让人为之心潮澎湃,这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
他扣紧她的腰际,让她的身子宛若无骨柳枝轻轻靠在他的身前,他低沉的笑声,一串串传出来,她听着,格外刺耳。“都钻进来了,还想着出去?”
她默默沉下心来,他也不再言语,握了握她的柔荑,指腹划上那一枚翠色戒子,落得心安,她的耳畔,渐渐传来他平静的呼吸声。
这一夜,虽然贴的亲密,身子多了暖热,倒也相安无事。
清晨,王镭便喊走了秦昊尧,听他的语气格外焦急,似乎是宫里头出了大事。
她眸光一转,扶着床沿,半坐起身,雪儿替她披了件月色外袍,想来都说皇太后病入膏肓,许是——
“王爷……”
荣澜姑姑朝着疾步走来的秦王低了低头,自打昨日皇上来看过一回皇太后,如今已经昏迷一整天了,还未清醒。
“你出去候着,本王陪陪母后。”
秦昊尧推开门,目光渐渐幽深下去,朝着荣澜姑姑丢下一句话,径自走入其中。
身后的门,渐渐被掩上了,宫殿之外的光亮,也被隔在门外,一分都无法照入其中的晦暗不明。
皇太后紧紧抿着唇,一袭血红色锦覆于她周身,她双手交握在锦被上,一头花白头发,披散在脑后,往日硬朗富贵的圣母皇太后,此刻也像极了一个平凡妇人。
这世上最公平的,便是人的生死。坐的位置再高,享受的荣华富贵再多,却也逃不了一死。
他已经很有耐性了。
他缓缓俯下俊长身子,安静地凝神望向这一个六旬出外的妇人,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妇人才微微睁开双目。
他噙着淡淡笑意,黑眸不辨喜怒,将茶几上的清水,递给皇太后。
“哀家这睡了多久了?”她气若游丝,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