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那人眼看着自己的三个伙伴在自己眼前这么猝不及防地死去,腿一软便跪在地上求饶,“女侠饶命,我什么都告诉你!这孩子他其实是王额……”
那人忽然睁大了双眼,张着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朝左侧一倒,第四个“咚”得一声,毙命。
荀妈妈盯着那人脖子间的一枚银亮的细如发丝的银针,眯了眯眼。当今天下,能将暗器做得这般精致的,唯有两处,一处便是北漠,一处便是天泉山庄。
而这根银针的尾部几不可见地簇着一点红,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不是北漠的东西。
握紧手中的弯刀,荀妈妈对着虚空:“出来吧,叶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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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云殿中,吕芳被人押解着带到,跪在黎湛等人面前,铁青着脸,不去看任何人,包括身边的秦绿萝。
他的身上一身布衣,不是宫中打扮,更不是下人打扮,一双黑靴子蹬在脚上还沾着土,甚至本来握剑的手上都沾了些泥土,就像从田间山间劳作被人突然抓来一样。
秦绿萝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吕芳,从前英姿飒爽的侍卫,才不过多久不见,竟然看起来像是一介平民,若非此人自己深爱过,她恐怕都快认不出来了。
“启禀大王,此人几日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出宫去,还偷了马厩一匹好马,”押解吕芳来的正是当日迎秦无衣等人嫁到天黎的雷诺雷将军,因认得吕芳,故而才将其抓获,“这厮逃到附近的山里,扮做农夫,被我等认出,这才押解了来。只是被这厮偷去的马却未曾找到,想是被这厮饿了宰了吃了。或者,是卖了换了钱花了……”
“哼……”听闻承云殿有热闹可看而急急忙忙赶来的秦莺儿,秉着能将比她高的人踩下来就一定要狠狠地踩几脚的原则,听到雷诺这么禀报,立即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偷马算什么?早在天黎的时候,他就已经偷人了呢……”
说着话,秦莺儿仿若十分得意地将殿中的人都扫了一眼,发觉许多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立即更加忘形。说完了,还不忘朝秦绿萝看了一眼,笑得那般意味深长。
而他心头此刻是相当得意的。想不到秦绿萝也有今天,这吕芳都被带到这殿上当堂对峙来了,她能不趁机踩一脚么?秦绿萝从王后的位子上下来,那就谁都有可能成为那个位子的女人。左爰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太医都断了,自打上回小产,左爰不太可能有孩子。
天黎正当繁盛,怎么能立一个年纪轻轻就无法生育的女人?传出去,还不怕被人笑话?!
“放肆!”馥太后紧紧地盯着秦莺儿,目光如利,“这等粗俗的话语,怎是你一个妃嫔的口里能出的话!”
“太后,臣妾……”馥太后的话顿时如同一个猛雷打在秦莺儿头上,她这是得意忘形了,才会这般,怎么忘了“偷人”二字,是宫闱当中相当忌讳的。
这么一吓,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而且如果吕芳一个侍卫偷了人她都知道,那么换句话说,她这个公主当时一定也是不太正经的……
秦莺儿想到这里,顿时后背冷汗涔涔,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啊……
“太后,臣妾……”秦莺儿赶紧想着争辩,然而馥太后已然别过脸去,看向黎湛,十分不满:“大王,这不过是个小小的马夫,偷了匹马算是什么事情,你把他带到这承云殿来做什么?不相干的人,都给哀家出去!”
黎湛还嫌今天的事情不够乱吗?瞧这满殿乌泱泱一群人,一扫就能看见十几张脸的,闹得她头又开始疼。
“今日之事,却需得此人来解。”黎湛未曾接馥太后的目光,只接了她的话,但语气中的生硬,就连边上反应迟钝的小琴都感觉到了。
小琴看向芷话。
“秦绿萝,你可认得这个男人?”黎湛冰冷的目光投在秦绿萝身上。彼时见了吕芳的秦绿萝变得更加颓然,但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吕芳,几乎咬牙切齿:“不认识……”
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杀了这个男人!
得知她生了孩子,她要他带走,他竟然独自逃走,这样的男人,算是什么男人!
若说之前她对吕芳还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看到这般狼狈懦弱的吕芳,她终于发觉自己从前痴心错付。
为了这个男人,她先是将自己交出去,不要那嫡长公主的名分,愿意跟着他走。然而他却不肯,将她最珍贵的东西取走之后自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命运的折磨下挣扎不堪!
而她的孩子,若是雪盏出手,一定是没命的了。
所有的事情在她这里,转了一圈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然而她不再是那个因为小伍打翻了吕芳送她的琉璃盏就想杖毙小伍却最后不忍心的秦绿萝,也不再是那个因为秦无衣吃了她的小白而愤怒到晕倒的秦绿萝……
也不再是那个见到吕芳便会心口砰砰直跳的小女孩儿。
她已然是一个被所爱抛弃,连孩子都保不住的可怜女人。
她算什么嫡长公主?她算什么王后?!
全都拜吕芳所赐!
所以她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男人?!她宁愿从来都没认识过他!
秦绿萝的目光狠狠地剜着吕芳有些憔悴的侧脸。
“可他好像认识你。”黎湛不紧不慢地道,“不仅认识,而且还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