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冬欣宫前。侍女青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秦美人,大王来了。”言语间掩不住的激动。
秦无衣忍不住多看了这小妮子一眼,但见其十二三岁年纪,脸上还带着未曾消尽的婴儿肥,规矩的粉色宫装,是她殿里的使唤丫头之一,左贵嫔挑的人。
“知道了,你下去吧。”
回话的倒不是秦无衣,而是黎湛派给秦无衣的侍女芷兰。这丫头在她的殿里除了云姑年纪是最大的,看起来也最稳重。
彼时小琴正忙着将桌上的饭菜掀开木盖子——这大冬雪天的,若是早早掀开,不等黎湛来,恐怕饭菜都凉了。
黎湛背着双手心情愉悦地踏步而来,脚步十分轻快。暗处的寅生坐在房檐上,鄙夷地皱了皱鼻子。他的肩上躲着不敢见秦无衣的某啾,然而那时不时探出鼻子嗅嗅从殿中传出的饭菜香的贪婪样子,早就泄露了它贪吃的本性。
时不时地咂咂嘴,鼻子朝天嗅一嗅;再咂咂嘴,趴在寅生肩头可怜地啾啾两声——吃不到啊。
“臣妾见过大王。”秦无衣就着云姑的嘱咐给黎湛行了礼,这也实在是违她本性的事情。长这么大,除了父王,她等过谁来吃饭?迁就过谁的口味?
“美人不必多礼,外头冷,快进里头坐下。”黎湛伸手扶住秦无衣。她已褪下那身隆重的玫瑰色深衣长袍,只换了件家常的青色小袄,头发也松散下来,只挽了个堕髻,比昨日那清纯的少女装成熟不少。
秦无衣起身,忍不住抬眼看面前的男人。这样温柔的眉眼自打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是这样的温度,不多不少。
但此刻,却让秦无衣感到一种刻意控制的痕迹。
“好。”
不过只一瞬,秦无衣便收回目光,反正她同黎湛也不过是假夫妻——她能感觉到黎湛在做戏,那敞开的大门,那未遣散的侍女们,全都目睹着他们之间客气的寒暄。
黎湛坐了下来:“让本王看看美人今日都准备了什么。”
他今日换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竖起的领口将他的英气逼得越发惹眼。他的剑眉斜飞入鬓,嘴角紧紧地抿着,不看秦无衣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到一种刻意的疏远——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色。
黎湛错眼,正看见秦无衣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不禁笑问:“怎么了?”
“没事,”秦无衣错开眼去,“大王请用膳吧。”是她的错觉么,今日的黎湛,很是不同。明明还是这样的眉眼,却让她感觉到大大的不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席间黎湛也曾为显示恩爱给秦无衣夹过饭菜,但秦无衣总是懒懒的,一顿饭吃得气氛寡淡,但在别人看来却是恩爱有加。
不多时晚膳结束,黎湛也只略微坐了一坐,便到冬欣殿去了——黎湛今夜翻的本来就是左贵嫔的牌子。
帝后新婚第二夜,黎湛依旧没有到秦绿萝的寝宫,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新晋王后“葵水新至”。
黎湛走后,小琴遣散侍女,将门关上,这才凑到秦无衣身边:“美人,您觉不觉得大王今天有些怪怪的?”
云姑彼时搬了小板凳坐在火炉边就着灯火做着针线活,听小琴这么一说,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也看出来了?”秦无衣瞥她一眼,在白纸上的低端画出一道门,标上“金午”,随后又画出昨日车马轿子行过的路线。
——她在画黎宫的地图,这场和亲让她嗅出了一股浓重的阴谋的味道,特别是今晨馥太后的一句“你是……”
虽然馥太后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她却能感觉到馥太后的失态。或许,馥太后认识她的生母姬夫人也未可知。
毕竟那可是当朝姬太傅的女儿。
所以,秦无衣还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找找这个姬太傅,那可是她的外祖父,可以算是天黎除了师父以外她唯一的亲人了。
“可不是么,”小琴坐下来,替云姑打线,“眼神就不同。”
“如何不同?”秦无衣瞥了小琴一眼,这小蹄子平日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最是细心的。若小琴也看出了不同,那便真不是她的错觉了。
“小琴也说不上来,”小琴却皱了眉头,拉过线让云姑将线头剪断,“反正就是很不一样……之前大王还是黎老板的时候,哪怕和美人第一次见面,也好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美人说话做事都很随意很放松……”
一句“久别重逢”让秦无衣心头一跳,笔下要画寿宁宫的笔触便顿了一顿。
只听小琴又接着道:“可是今日,大王左一句‘美人’,右一句‘美人’的,感觉反而同美人疏远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通就别想了呗,”秦无衣无所谓一笑,笔下重新画开,“不过咱们今后行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些。咱们在这冬欣宫,可以算是最惹眼的宫殿之一。”
“美人不必担心,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大王将咱们安排在这么惹眼的地方,未必对咱们不是一种保护。”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云姑难得说了这么一句,秦无衣心头一动,点点头没有回。
扑簌簌地又下了一夜雪,小琴早早地起来开门,正巧碰见黎湛从冬欣殿出来,脚步略急,正想要行礼,对方已经匆匆而过。小琴僵了僵泼水的动作,看见黎湛脚上一双上等貂皮制成的褐皮靴子。
“小琴——”屋内云姑的叫声。
“诶——来了。”小琴回身关了门,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今儿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