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阁,风满楼,溪云初起,山雨欲来。
澄明楼顶阁,贺阁主坐得端直,目光幽怨地看着圣帝,一言不发。
圣帝见她不答,收起怒色,淡淡道:“那北部州华霖郡的试子宁可自断前程也要在我面前告发你贺氏,可见是走投无路逼上绝境。我既然听到了,肯定不能无所作为。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反正在这监考也无聊,我下界一看,来龙去脉自然就清楚了。”
贺阁主冷冷一笑,阖上眼,一副任君随意我自奉陪的模样。
陆吴摇着折扇:“各殿大人下界勘察需文吏武吏至少两人同行,圣帝若是不嫌弃,陆某可担任文吏,行取证记录之职。”
圣帝蹙眉道:“我崇德山没这规矩。”
陆吴嘴角含笑,扇出檀香阵阵:“那回禀天庭的文书,圣帝你也要自己写吗?”
圣帝迈了两步,回过头阴森森剐他一眼:“还不快走。”
陆吴哈哈大笑,同诸位司礼殿大人作揖拜别,执扇乐颠颠的跟上。
三两片雪落,北风呼啸,骤然落,乍然歇。
两人从南天门往北,驾云落到一片荒原上。
荒草连空,原野空旷。茫茫雪原中立着一块石板,石板被风雪所蚀,枯瘦萧条。圣帝拂去其上灰尘,隐约可见华霖二字。
两人按照石板上的指示,穿过凹凸铺陈的坟堆,来到一片已经坍塌大半的烽燧墩台前。
城门破败,门前荒草齐膝也无人修剪。有一股小旋风藏在里面,呼呼呼的兜转些枯枝烂叶。圣帝偏头看了一眼,伸手掐住。
“哎呀!” 一声嚎叫。
圣帝把手松开,风团散裂,化出一白发少年。那少年身着玄黑锦袍,后背背着一面引魂幡,幡上大写一“阴”字,正是阴司的小殿下褚绛。
褚绛捂着被拍到的脑门,规规矩矩的低垂着头,瓮声瓮气的给两人行礼:“圣帝,陆吴天神。”
陆吴笑笑:“小殿下是来这里收魂的吧,好巧。”
圣帝抱臂看着褚绛,却分毫不留情面:“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褚绛脸微红,声音微弱,结巴道:“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城。”
圣帝眉毛一挑:“有什么不敢的,人怕鬼神,你怕什么?”
褚绛脸红里透着些白:“这里闹瘟疫,全城人都死绝了。我奉命过来收魂,前天就到了,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城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琴音。那琴音忽远忽近,时不时还夹杂些惊惨的号泣,比十八层地狱里的怨鬼叫得还渗人。我,我平时去哪里都有人陪着,这次就我一个人,实在,实在是害怕,所以,所以……”
陆吴拍拍羞得恨不得掩面遁逃的褚绛,安慰道:“这里阴云垂地,腥风扑鼻,的确有些恐怖。正好我们来了,大家一起,有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提高效率。”
褚绛眼睁得大大的,握着拳头嗯嗯两声。
圣帝看看他们两人,一人执扇,一人扛幡,全是没有攻击力的摆件,不由叹口气,把刚才从地上拾的断枝握紧,站在两人前面,充当开路的先锋。
城中一片寂静,黑雾遮天,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前后挨着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见到。圣帝把断枝放下来,问褚绛:“你前天是什么时候到的?”
褚绛被圣帝和陆吴夹在中间保护着,神色镇定许多,很快应道:“差一刻寅初。”
陆吴接道:“现在应该还不到子正,离寅初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我刚才看见左手边有一家客栈,大家不妨先进去歇着,静待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