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郊大道上缓缓走过来一辆牛车,赶牛的是个十三四岁大的少年,在路过茶舍的时候,粗粝的嗓子喊了一声:“刘大叔!”
刘波连忙将身子探出去,瞧见少年,愁眉苦脸的表情越发苦闷了三分,出声吓唬少年道:“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晃悠?不怕你爹将你屁股打成四瓣儿?”
少年利落的从牛车上跳下来,一边儿跺着脚走进茶舍,一边儿笑嘻嘻的看着刘波,神情里是掩不住的熟稔:“刘大叔,我爹让我给您捎个话呢,我爹说他打听到陈伯一家的下落了,他们一家人现在在城里头,住着好大的房子呢,那院子里好多下人,可气派啦,让我告诉您不要担心!”
刘波听着这话,脸色立即刷的就变得铁青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一边儿撵着少年人往家回,一边儿皱着眉头看了眼楚少渊。
直到少年被撵走,刘波才慢慢的走到楚少渊身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楚少渊讶异极了,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波,眉角皱的死紧:“刘先生这是作何?”
刘波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开口道:“您是安亲王爷吧?方才小人就认出您来了,但您不欲与小人多言,小人也不敢多叨扰您,可这件事儿事关重大,还希望王爷能听小人一言。”
楚少渊有些意外,他作为安亲王,自然多的是人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旁人的,只是眼前这人单单靠着几句话就能断定他的身份,这也未免有些诡异。
这般想着,目光之中就带了怀疑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波连忙道:“小人只是远远的见过四王爷,刚才一见您,便觉得您跟四王爷很有些像,又见您这番打扮跟做派,这才推断出您是三王爷。”
楚少渊抿了抿嘴,撇开这些不说,他现在尤其想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刘波缓缓道:“四王爷找到仲楚兄的时候,小人就在仲楚兄家的隔间,将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低沉下来,见四周无人,膝行上前,凑到楚少渊耳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才又道:“原本小人也是不敢说的,但小人听说辅国公世子跟陆大小姐定了亲,他又在工部任职,便想着这件事儿您定不会不管的,不论怎么说都是陆家小姐白白遭受了委屈,总不好过让那些恶人逍遥法外,却让旁的人顶了罪名。”
楚少渊眉间神色越发的凝重,这样的计策实在太毒了,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他也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老四短短半年未见,竟然越发的阴险歹毒了,这件事上头不但是平白让人背了这个黑锅,却还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模样来,满朝文武皆要被他骗过去。
他看了刘波一眼,道:“你这般吐露实情,难道就不怕身陷囹圄?”
刘波立即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郑重的道:“仲楚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不瞒王爷,我本是外乡人,祖籍在通州,还是数十年前的事情,我进京师赶考,原本家中便不富裕,我又将盘缠用尽了,好不容易挨到放榜之日,却不见我的名字,我才知晓自个儿又落榜了,想到家中亲眷们为我凑的盘缠,我怎么有脸回家?只好在城郊的田庄上头一日日浑噩度日。
“因心中郁结,不久便生了病,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仲楚兄请了大夫给我瞧病,还劝慰我说,功名利禄虽要紧,但若没个好体魄,便是有不世之材也是无用,还资助我下一科的会试,可我哪里还有脸面让人资助,便索性在这城郊找了个营生。
“若不是仲楚兄当年为我请大夫替我瞧病,我早就成一堆白骨了,王爷您说,这样的恩情,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一家老小因为这样的事情丧命?即便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替仲楚兄讨个公道回来!”
楚少渊见他神情不像是作假,垂了眸子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与我一同回城,这件事儿还需要你来作证。”
刘波连忙道:“这是自然。”
说着话,车夫已经将车从泥坑中拉了出来。
张全顺身上也缓了过来,见车夫进来禀告,他看了看楚少渊:“王爷,您看可否能启程了?”
楚少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拢了拢大氅,起身走出茶舍。
刘波连忙跟在后头。
……
直到楚少渊的马车已经离开一大段距离,茶舍柜台里头蹲着的男人才起了身。
一双眼睛凝视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仔细瞧的话,会发现男人长了一张端正的脸,看着十分的大气凛然,一身的粗布短打,虽是做了一副小厮打扮,但整个人看上去却不像是个小厮的模样,有些不太相符。
房梁上头缓缓落下来一个人,青衣折扇,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宫主,这件事儿这么让三皇子知道了,真的妥当么?”柜台里的人看到青衣青年,一边上前收拾着东西,一边忍不住询问。
青年笑了笑,将手中折扇在指尖转了好几个圈儿,“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刘波的心思不在茶舍,天天想着进云浮城找他那个知己,我这么做不过是帮他个忙,他感激还来不及。”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男人低声道,“刘波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真正重要的是指使了陈郢长子做下那些事的人,先前宫主不是还说四皇子有几分逐鹿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