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登封,以中岳嵩山和少林寺闻名。
出了登封往东,就进入千里平原。
刚刚进入平原的地方,有一个名叫白沙里的小村子,紧邻白沙湖边,两千名楚军骑兵在这里扎营。
在楚军士兵的带领下,李际遇和宋天爵走进军营,一边走,一边向周围打量着,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到了李来亨的帅帐,却看到帅帐前面支着两口铁锅,几名楚军士兵搬柴烧火,打卤擀面,都在忙活不停。一个魁梧精壮的小伙子身着短衣,正在案板前面用菜刀“咄咄咄”地切面条,听到李际遇等人来了,他转过头微微一笑,黑黢黢的络腮胡子里露出一口白牙。
“来了?坐吧。你们有口福啊,面马上下锅,一会儿就好。”
李来亨的做派口吻就像经常见面的老朋友,李际遇咧咧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闭上嘴巴,找个木桩听话的坐下。
宋天爵也不含糊,自己跑到柴火堆前面,撩起官服下摆往腰间一别,吭哧吭哧搬来一个木桩,挨着李际遇并排坐下。李来亨运刀如风,一根根同样宽窄的面条从刀口下跳了出来,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整齐精确。一张薄得透亮的面片切完,李来亨随手把面条打散,投进旁边开水翻腾的铁锅里,动作非常熟练。
时间不长,面条煮熟,用海碗捞出来,浇上菜卤,李来亨拿了两碗,递给李际遇和宋天爵一人一碗。然后自己也端了一碗,在他们面前蹲下,西里呼噜吃了起来。
“尝尝吧。鸡蛋打卤面,我的手艺。在湖广天天吃大米。简直受不了啦,还是回到河南好……”他突然扭头喊道:“哎!张鼐!面熟了,快来吃吧,顺便带头蒜来。”
“不急,头锅饺子二锅面,我等下一锅。”帅帐里传来一个声音,张鼐原来就在里面,明知李际遇和宋天爵来了。却根本没露面。
“张鼐这家伙,越来越像财主了,挑嘴挑的厉害,吃面还一定要吃二锅面……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吃面啊!”李来亨转过头,才发现李际遇和宋天爵都没有开始吃面,两个人端着大海碗,像端着烫手的山芋,想放下又不敢放,神情很是尴尬。“没蒜吃不下?”
“要面汤吗?”
李来亨非常体贴关心的样子,问长问短,李际遇和宋天爵终于坚持不住了。一起端起海碗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李来亨站起身,到伙头找了几瓣蒜又转回来,再次蹲下用手指轻轻一捏,剥掉蒜皮:“这次承蒙两位借路,还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吃食,算我欠了李帅和宋知府一个人情。不过我这个人啊,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两位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不敢。不敢。”李际遇把海碗放在地上,正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李来亨一直盯着那只碗,又连忙端了起来:“小李将军愿意让出洛阳。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敢再麻烦小李将军。”
宋天爵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小李将军若是方便,此去开封之后,不要,不要再回洛阳就好。”
李来亨转过眼神,盯着他不说话,把宋天爵看得浑身冒汗,如坐针毡。
李来亨突然一抬手,蒲扇大的巴掌直奔他的咽喉,宋天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听李来亨猛然一声低喝。
“别动!”
宋天爵身子一抖,几乎一屁股从木桩上摔下来。
李来亨的食指轻轻一勾一带,捻起一根面条:“你看,吃面都吃到胡子上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面都不会吃啊?”
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宋天爵如蒙大赦,松口气向李来亨看去,还真是很奇怪,李来亨满脸络腮胡子,吃了这么一大碗面条,胡子上却干干净净的,隐隐还闪动着亮光。
李际遇到底是江湖草莽出身,比宋天爵更适应这种场合,当下赔笑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小李将军莫在意,只要你想来洛阳,我们两个随时高举双手欢迎。今天吃了小李将军一碗面,回头我在洛阳摆水席回请。”
“好啊,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去洛阳的。”李来亨转过头,对宋天爵说道:“咱们私下里可以做朋友,但是打仗的时候不能讲人情,我会不会再去洛阳,现在还很难说,宋知府不要强人所难。”
“小李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您想去洛阳,我当然非常欢迎,只是害怕不好向朝廷……不,向鞑子交代。”宋天爵连忙解释。
李来亨点点头,西里呼噜接着吃面,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才抹把嘴说道:“怎么?收复失地还不够将功赎罪吗?我们就算再去洛阳,也不会久留的。”
“不行!”
宋天爵和李际遇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李际遇接着说道:“只要丢了城池,收复失地还是有罪,这回还不知道怎么向鞑子朝廷搪塞呢。”
“那还不简单,欺上瞒下呗,只要唬住吴景道,北京那边都好说。这里面的道道宋知府应该最清楚,我这个外行就不献丑了。”
士兵送来第二碗面,李来亨接过来,一边吃,一边说道:“俗话说狡兔三窟,两位应该多留几条后路,不要在鞑子这棵树上吊死了。怎么样?你们愿不愿意反正归明,我可以当接应人的。”
宋天爵干笑两声:“呵呵,以后再说吧。”
“唉,这个道理我也懂……那句话怎么说的?兔子死了狗就怎么着?”李际遇扭脸看着宋天爵,听他说出兔死狗烹四个字后,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