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李氏祖宅。
祠堂。
几个身材佝偻,枯瘦如骷髅一般的族老,披着宽大黑袍,露出的脸颊、手掌皮肤上面,长满了褐色死人斑。
此时端坐在一张点着白蜡烛的长桌前,被昏黄色的烛火一晃,影影绰绰,如同僵尸。
哚!
有人屈指敲击在桌面。
李万机先前见到的那个老人,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他这时将自己黑褐干瘪,只剩下一层皮膜的嶙峋手掌缩回衣袖,嘶哑开口:“都说说你们的意见。”
“那东西……必须镇压下去。”
一个满脸鸡皮褶皱,老得脑袋只剩下几根白发的族老,眼珠子被一层白翳蒙住,看起来浑浊而阴森,说道:“李氏乃数百年驱魔世家,祖宅之地,岂容一个凶邪放肆。”
“我同意。”
在他说完,一个牙齿尽皆脱落,嘴巴干瘪的族老颔首赞同。
“祖宅乃先祖沉眠之地,如今凶邪临门,窃据子嗣肉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将其镇压下去。”
“不错。”
“确实如此。”
长桌上,剩余几个族老也是表示认同。
“要想镇压这头凶邪,除非请出镇族之物,但那是要出人命代价的,我们李氏本就人丁单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
先前那个老人摇头,否定了这几个族老的意见。
“那就坐视不管?”
眼珠子长有白翳的族老冷哼一声:“凶邪临门,李氏一族却束手无策,数日来只能任其作威作福,这事要是传出去,李氏还能在北地立足?”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老人似乎早有主意,嘶哑道:“我这几日翻阅古札,已经查到了那东西的一些来历,恐怕跟我们李氏还有些渊源……”
“什么来历?”
在座的几位族老神情疑惑。
“当初李氏第一代先祖,就曾经展露过那种紫红色邪异力量……”
老人语气迟疑:“而且这怪物,一直说觉醒了血脉之力,如果它没说谎,恐怕它在附身之后,觉醒的就是当初第一代先祖的尸鬼之力……”
“第一代先祖……”
“尸鬼之力……”
这几个词仿佛拥有巨大魔力,瞬间便让这几个族老陷入死寂。
老人知道,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第一代先祖,无形中就会给人蒙上一层心理阴影,对于李氏一族而言,那代表着一种比凶邪还要更加恐怖的不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脸上有疤的族老,嘴唇哆嗦道:“那是家族不可言及的‘灾’……”
“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人摇了摇头:“就算先祖最后变成了灾,但遗留下来的那个东西,如今还不是被我们视为镇族之物。”
“够了!”
那个眼珠子长满白翳的族老,神情骤然阴森起来。
他死死盯住说话的老人,声如夜枭般可怖:“你是想‘养灾’,把那东西也当成镇族之物一样养在祖宅里?”
“不错。”
老人神情也肃重起来:“第一代先祖的事情,你们也清楚,而且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估计也就是在这十年之内。”
“那东西在这个时候临门,或许代表的就是一种征兆……”
“我不同意!”
眼睛长满白翳的族老直接出言打断,他语气隐隐夹杂恐惧:“先祖……镇族之物,就已经让家族命运多舛,一直人丁单薄……”
“……再试图去养这么一头凶邪,恐怕家族就真的是倾覆在即。”
“而且就算你推测应验,这东西真的身继第一代先祖的那种邪力……未必就不会成为第二个先祖,到时候六亲不认,恐怕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被吞噬殆尽……”
“你是真的老糊涂了!”
迎接他的,是老人的一声怒斥。
“家族大限都快到了,你还在这里固步自封,如果都抱有你这种心态,那大家就直接等死好了,也不用再去拼尽一切的挣扎抵抗了。”
一通发泄。
老人喘了几口气,声音恢复平静。
对其余几个族老缓缓说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此下策,那东西虽然凶邪,但要想对付笼罩在家族身上的‘灾’,恐怕还力有不逮……”
“所以就算事有凶险,我还是准备在十年之内,以倾族之力助其‘化灾’……”
嘶!
竟然真的要养灾?
在座族老,闻言只感觉浑身冷气直冒。
但一想到笼罩在家族之上的阴影,就算是养灾,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诚如老人所说,他们已然是穷途末路,只能寄希望于邪道之上。
就像那个双眼长满白翳的族老,此时嘴唇不停嗫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样。
……
李氏祖宅,西边的一片院落。
“听说了吗……”
“院子里那个……”
“据说……”
“……”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这几天一直在李万机耳畔缠绕。
大都是来自于外边那些家族仆役,这些人背后小声议论,以为李万机听不见,结果听是听见了,但却听不清楚具体。
只感觉耳边一群苍蝇嗡嗡作响,吵得他心情烦躁。
砰!
李万机从房间里走出,猛地拉开院落大门。
鸦雀无声。
院外,一片错落有致的回廊里,只有寥寥几个又聋又哑的灰衣老仆,佝偻着身体不紧不慢的在打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