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突地想起什么,帕子半捂着嘴说道:“青莲你不是说过,当时是被人迫害……”
她点点头:“是,被人丢到城外河道里……”
夫人站起来,抓住富察容保的袖子,有些感到危险,“老爷,我们这可怎么办是好。”
气氛有些沉重,她断然跪下,朝夫人行礼,说道:“若是青莲给富察府惹来麻烦,青莲愿意自己出府,夫人对我有恩,我不能再连累老爷夫人。”
“快起来。”夫人一把抓住青莲的手,借着力把她拉了起来,“都是满洲大姓,乌雅家个个孩子人才辈出,富察家也是一样,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夫人摁着她坐回椅上,傅恒在旁递给她一只乌李,同富察容保商量:“当务之急应该调查一下青莲身世,确认了以后再让与乌雅家相交颇深的家族牵线,试探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吧。”
“要是是兄弟之间手足相残……”富察容保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那朝廷上也是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乌雅氏乃大族,旁支都数不清,乌雅海望恰巧是运气较好的嫡系,发展得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军机大臣,还没有受到过被旁支官位反超的压力。
海望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庶出的儿子早早夭折,几月前找了女儿回来,他便准备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嫡系,要是这样的话,对海望的小女儿下手就不足为奇了。
真是个好法子,以乌雅家嫡女为要挟,争取过继的机会。
“可……”青莲再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傅恒带着出来,只留下富察容保与夫人。
她站在厅外,跟着傅恒一人一把伞往夫人院子走去,权衡再三还是开口劝道:“这事你们插手,终究不好。”
傅恒轻笑,停住步子,随手拿起了粘在她肩上的竹叶。
蜿蜒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俩,路边栽满了老爷喜欢的毛竹,本就幽窄的路在竹子的拥簇下更显狭小。傅恒看着手中的竹叶,认真地同她解释。
“富察家帮你,不止是因为你。”他淡淡点出朝堂之内的算计,“富察和乌雅两大氏族来往并不断算多,阿玛插手就意味着他想与乌雅氏结交搭上线,虽皇上明令禁止结党,但这般的举动大多都不会太在意。”
“如今高斌这般的新秀渐渐也开始出头了,代表老家族的人也必须站在一起,互相制衡。”
青莲听得懵懵懂懂,以前只是隐约知晓这些,没想到有人会认真地同她说这些。
“谢谢少爷……”她抿嘴,感觉之前她有些自觉多情,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就算在昏暗的光线里傅恒也看见了她的难为情,难得有心情安慰说:“不过额娘是当真喜欢你的,她也是真心想要帮你的,你别难过。”
青莲举着伞,还是福了福身子,“总之,青莲会一直记住这个恩情的,谢谢你们。”
风灌进了她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淡淡的疤痕,她有些慌乱,把袖子往下拉扯试图遮住。
雨渐渐变小,太阳也逐渐从乌云里露头,傅恒看那伤痕看得清楚:“怎么回事?”
“没什么,以前受的伤罢了。”青莲别开脸,硬生生拒绝着他的关心,“青莲先走一步,少爷也早些回院子罢。”
十七岁的傅恒不懂女人,以前不懂,将来可能也不会懂。
这位冷峻寡言的公子见跑开的小丫头,第一次有了左右为难的感觉,追上去也不对,不成体统,但不追上去,问问她的疤痕到底哪来的,他实在不能安心。
疤痕已经呈现出淡淡的颜色,想必是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以上,才会恢复到现在的样子,一条细长的痕迹,像鞭子,或者是细木棍。
傅恒心里一紧,冷着脸往里面走,来到自己院子门口,就吩咐侍卫去调查方才在正厅所说的那些事。
“还有一件事。”他皱着眉,站在大门口,“打听一下青莲养父母待她如何。”
乌雅海望府中几个月来没有任何寻着女儿的喜悦,整个府里似乎比往日更阴沉些,就算奴仆们打扫庭院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更别提嬉笑打闹。
刚来到乌雅府里当差的侍卫向身旁带路的人打听,问道:“大哥,为什么这里气氛怪怪的?”
走在前头的易鹤安挑眉看了他一眼,好看的凤眼顿时更多情,“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路过罗浮院时听到了女子的吵闹声。
易鹤安解释道:“那是新归家的大小姐闹脾气,没事离这院子远一些。”
乌雅海望的女儿叫青谙,所以罗浮院内的大小姐,必然是乌雅青谙了,侍卫点点头,表示明白,就不再往院子的方向多看了。
“为什么阿玛要把我关在这,我不是他的女儿吗?”清丽的女子约莫十三四岁,说是女孩应该更加准确一些,她话里带着哭腔,不停地拍着被锁着的门,清晨梳好的旗头有些乱了,耳边落下的发也顾不得挽上,耳后的痣在此时也显得尤为显眼。
“大小姐,老爷吩咐下来您病了,需要好好休养。”站在一旁的侍女拉住女子,手上用劲压住了她手肘的穴位,“青谙小姐,您累了,别闹了歇着吧。”
被称为青谙的女子恨恨地看着她,全身无力地被侍女搀扶着回到床上,临了最后一眼看着雕花天窗上盘旋停留的信鸽,不再吵闹。
迎来京城初雪时,朱红色的紫禁城也被附上了白色,皇城内也有陆陆续续被各府派出的仆役来扫除街道,免得误了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