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即便是白葭也忽然变得异常沉得住气。她思绪混乱,但整个人却像是浸入冰凉的水中一般尤其平静。
须臾,像是跳过卡带一般,石室内回荡起阴主的声音。
“我只是不能让这个世界毁灭——无论是你李良歧,还是我的孪生同胞,太昭。”
那平静及至苍白的声音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也不知道是否给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那毫无起伏的音调里隐隐透出一种警示和告诫意味。
李良歧眉眼不动,仿若没听见一般。师父曾说他骄傲自负,轻易许诺,对任何事都无所顾忌,也许是对错参半。他瞥了眼身侧的两人,对自己无声笑了笑。
“太昭生性过分正直绝对,在他眼里无非光就是影,若不正义就无非邪恶,他从来不知何为清浊并饮,也不认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泥沙俱下的。这样的他若见我化为这归墟的心脏,永世以来如此直至衰竭,定不惜毁灭这个天地来让我获得解脱……可我不愿。”
“这世间的人类同我们一般也有生存权利,他们短暂的一生不过我们一弹指,一眨眼之瞬,但他们总是怀着希望,努力生活,拼命去创造自己的人生。我看到了人类的坚定和毅力,感受到了人类的执着不屈和顽强拼搏,我敬畏人类。”
这一次,阴主没有那突兀的停顿,用平铺直叙的声音进行了一场完整的讲述。
“呵——”随着一声若有似无轻嗤,李良歧不紧不慢的开口,然而他的那双漆黑稍大的眼眸却随着他的声音深沉了下去,他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
“说什么敬畏?明明人类就是□□控着命运的傀儡。在你们神祇看来,人类若选择不同的道路,即便他们选的是一条死路,只要违背了你们所指向的道路,那便是不可饶恕。人类也因此只能适者生存,变得惧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否就是把人类变成那归墟百万灵众?”
叶阑声握着掩日剑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紧绷着身体,眼神落到语声从容,声音掷地有力的李良歧身上。
这次依旧没有停顿,只听得阴主很快便给出了回答,“并非如此。”
“神虽创造了人,但却渐渐开始忌惮人。最开始,神按照自己的形态造化人,唯独没有赋予神力,授予知识,让其各自繁衍生息。然而,人对自己根源的追溯,对自己创造者的敬畏,使得他们一步步无比渴望到达神的跟前,而在这一步步的朝圣道路上,拥有了近神的智慧和能力的人开始产生颠覆的想法,他们开始互相统治,奴役,厮杀,侵占,杀戮。”
那是湮灭在千万年时间长河里的久远文明历史,只有存在了相对长久的神祇才得以知晓的过去——那个人类曾一度最接近神祇的时刻。
白葭被人类从古繁衍至今的那种相似的yù_wàng和贪婪所震慑。她半张着嘴,觉得自己想说什么话却又怎么也吞吐不出。
“神见此,于至高天降下雷霆巨火,屠灭了已在天梯上的人,人的数量由此神怒骤减。遭遇灭顶之灾的幸存者们从此对神望而生畏,顶膜礼拜。而神也自此对地上的人心存忌惮,从而依循天地规律,因果轮回,一切开始被约束,人再无近神的可能。”
李良歧眉心一蹙,他敏锐的注意到阴主用的是‘依循’,而非‘制定’一词,心念电转间,他急速思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天地因果规律,这被主宰的命运不是出于这些神祇之手?
“可,人的思想精神是不可预知的,甚至是超越神性的,换言之,人类在某种程度上是神祇也无法束缚的……”
话及此处,那种生硬被掐断的突兀停顿再度毫无预兆的开始。然而,巨大石室中的三人各自不知想着什么,谁也无心细想或深究阴主这反复且异常的言语空白。
“……而更深层的原因则是,神也是造物。可,若人类是神祇创造的,那么神祇又是谁创造的?”停顿过后,阴主的声音继续往下说道。
“神也是……造物?”白葭心神剧震,反应不过来一般喃喃。这个匪夷所思的理论就她穷尽所有的认知来说也极度的荒谬。
仿佛是听到了白葭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只听得那机械般没有情感的声音接着道:
“世界自亘古便存在一种不可抗的冥冥之力,那是一种超越虚无的神秘力量,能让这个世界自我修正偏差,自我守恒。在那种无法知晓的神秘之力下,神祇也许只是类似于圈地的管理者,为了协助平衡那些力而诞生的存在。”
此刻所闻的这番言论简直惊心动魄,让叶阑声暗自心惊肉跳。心中的疑问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结越大,终于他忍不住出声,“那种神秘力量,难道是因果命运,宿命轮回本身?”
那个声音随即便给出了否定。“不,因果宿命皆是晕染其上的一层表象,而那则是一种更为深层而模糊的东西。但确实是那些未知的神秘力量守恒制定了这个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所知的那样,居然还存在着那样一种不为人察的,超越虚无的极致力量?
“自我修正和守恒?”李良歧的眉头皱紧到极致后反而一松,骤然陷入一阵深刻的沉默。他极力消化着这从未为人所知的天地至为隐秘的秘密。
若是仔细想想,他会发现数百年来这样的自我修复之力其实无处不在——远则数百年前因他而起的那场人间炼狱,近则数十年前的地震和飓风,每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