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安排在山脉脚下,以天为盖,地为桌的野外狂欢盛宴足足经历五个时辰,光是松木柴火就用光了一整车,烧刀子等烈酒更是高达四百多斤,当然其中估摸着有一半的量都敬天敬地敬山神了,另一半则是被滚圆的肚皮与湿漉漉衣物平分,尽情释放的结果便是花费远远超过了酒肉等价值,不过这也得需要等到明日这些人苏醒后去懊悔,且自有充足的时间。
不得不说,车队人员安排的篝火盛宴的时机和场合很准,平野广阔,明月高悬,车队警戒人员游走四周,兵刀箭弩整个上身,率先扫清危险。再来便是摆上炙热的篝火堆与粗实金黄的蜂蜜蜡汁烤羊腿,早早解开摆满四周的烈酒泥封,令灼人肺腑的酒香混着油腻刺烈的肉香充盈在这方天地,像李敢当这些连日来游走在山岭莽脉间不着安稳和酒肉的猎夫而言,还不如同一只只寒冬雪地中的鸟雀,自扑牢笼送去钱物?
洛辰并不排斥这种安排,相反倒是很是赞同欣赏,虽然他们是为了趁着猎夫药农满载出山时大赚一笔,但是借助此法却是可以极大的舒缓那些人的情绪,就连那股狠厉杀意都在酒肉歌舞之间尽情的释放出来,进山月余,任何一位高明坚韧的猎夫都会变得紧张压抑,心地蒙上一层厚厚的血尘,此夜经过一番折腾宣泄过后,他们将会洗净心中戾气与疲劳,以全新的姿态回到那座城池中。
想必正如同李老爹总是对着花娘笑呵的交上钱物,这些进山拿命和血汗拼搏的男人们也会摆上阳光灿烂的笑脸,而绝口不提背上被一只狐蝠利爪撕裂开了一道伤痕,连啃了三天桦树树心还是难捱腹内绞痛,又或者躲在那片污秽泥沼中静默不动一天一夜,就为了捕获那一只皮毛锃亮的雪貂,为了赚钱,更为了在年货清单中填上一条暖和的围脖···
一处篝火已经再无新柴,任凭最后的八九根尺长松木柴枝在凉气中散尽温热,其余几处篝火人群也有散去的状态,余下的三两人也只是伸出双手试图更加贴近那不复雄浑热量的火光,大有一副狂欢之后的萧条落寞景气,周遭是一片宽广的砂石地,再往外数里远便是半人高的荆棘和灌木,这种在烟石城外有一片、没一片的草植地很多,像是大地上带着颜色的疤痕,总是连不成茫茫一片。
“特娘的这漆黑的郊野荒地,怎么入夜不久便会这般冰凉,这要比去年还要来的寒冷。”一位头发黑白参杂的老猎户咒骂道,起身向前挪动数寸后一屁股拍在地面上,随后紧了紧身子。将至半夜,即便是老猎户着衣厚重,更有暗淡的虎皮裙包裹双腿,一股隐隐刺痛肌肤的冷气不断攀升,钻进虎皮裙附着不到的地方。
老猎户前方有一位中年人,相貌普通,神情冷峻,他用一根弯曲的棍枝拨弄着篝火灰烬堆,将暗红松枝翻挑出来,时不时泼上一口烈酒,炸起松枝赤灰劈啦作响,蓬蓬火光,似是想要借此照亮黑夜,驱散超过往年数分的侵骨冷意。
而在这两人的另一角,洛辰不知何时离开了行车来到了这座篝火前面,只是他并没有像其他老、中两人那般饮酒烤火,而是低头仔细的看着那本卷书。
“辰小子真是学习刻苦,是个好孩子。读书好啊,读书好,读好喽才能够脱离与大山野兽为伍的生活,和那些文人雅士般晃头摇扇,饮酒赏月,享乐的同时还能够获得细枝美人的赏识。”老猎户见到此景不由得想到了明日便可见到的顽劣孙儿,只比眼前少年小上两三岁,但是体质气魄、举止言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洛辰在其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大人,越是近看就越是疼爱。
但越是欣喜,就越是懊恼不甘,老人拍了一下大腿,转声恨恨道:“可恨那个李不敢,前半生醉酒打人,浑浑噩噩毫无成就,竟然获得上天的垂怜,让你这个孩子走进他们的生活。唔,我想,还是应该托了花娘的福气,要不然凭什么越活越年轻。”
洛辰抬头轻唤一声:“李叔-”
李叔立刻举手摆动,火光照射在他脸上一片彤红,眼角皱纹全开,一道道如同刻痕:“好好好,不唠叨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歇息去了,记着给辰小子留点火。”
李叔准备起身离开,另一位叔辈猎户也是顺势起身,笑道:“我这也一起走了吧,不知不觉半夜了,总不能明日回去之时还顶着黑眼圈,那不得让人家笑话死了,我先给辰小子取些柴火过来。”
两人走后,洛辰又寻觅了时机将李老爹接了回去安置在行车上,顺便花了些许钱物领了一根抱炉,两具小火炉以及两床崭新的兽皮被褥,有车上满满一包裹的猎物作为压底,火炉与新褥所花费的钱物自然算不得多少,而最重要的是李老爹身子骨要紧,年纪大了,精气神会流逝的愈发迅速,待一切安定之后他才重新回到篝火旁边,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取出书卷研读,而是在等待着某人。
还是夜幕下洛辰所注意到的那处车厢,有一人掀开车帘黑布,落步稳健,随后踏步而来。
洛辰抬头看过去,黑夜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月光之下,目力好的人总是能够窥视到近处数丈远,而隔了二十多丈远,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来者。
此人身材魁梧,高大威猛,踏步而来不动声响,尤其是双眼在黑夜月光中生有妖异幽光,如同虎目般自生威严,待其坐在篝火之前,洛辰终于知晓来者身份。开口道:“见过虎大人。”
“藤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