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盈微微一怔, 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公道?什么公道, 成王败寇也算公道吗?实力不如人,就该去死——”

长孙仪没有生气, “饲”这个种族不同于人族,他们的秩序就是弱肉强食, 甚至因为他们本身因心魔而壮大, 不仅蚕食他人心魔, 更要自身养成心魔。

因而“饲”族之间不讲真情, 他们甚至多为彼此憎恶厌烦, 实力高的就能统率处置实力低于自身的族人。

韩盈现在一说, 长孙仪反而确认了她的身份。

“所以你现在实力不如我,也该死了。”长孙仪点点头,淡淡一笑:“我原先就很奇怪,你身上总给我一种违和感,原来是修为不到家, 看看令伯父, 比你老成多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韩朴再无掩饰, 直接问道:“我们身上, 并无‘饲’族的气息。”

叶谭明几番审问, 只以为他们是被“饲”族引诱,而长孙仪一来,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

长孙仪道:“你们觉得我是如此大度之人吗?兰师叔一力担下罪责, 我就信了?”

她不找靳寒算账是因为他是被利用的, 然韩盈可不是, 但那时她已感觉自身和莲华有着牵扯,自然对韩家叔侄对付她的目的有所猜疑。

放长线,钓大鱼,只是当时的她还未曾料到敌人如此棘手,棘手得让她来不及作布置,以至于昆山伤亡至此。

如今记忆回笼,长孙仪自然知晓,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饲”族,才会如此费尽心机地对付自己。

那时回昆山五门大比,恐怕他们就想着以段无尘为饵,释放出莲华心魔,只是未曾料到,除了十二玄奇伏魔阵外,更有恪律剑气压制,使得计划失败。

长孙仪淡淡道:“不愧是善于伪装的‘饲’,昆山潜伏数千年都未曾露出马脚。”

韩盈一双杏眸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长孙仪,论善于伪装,我们不过是低阶‘饲’族,身为皇族的‘饲’可更胜一筹,你不是和凤无惜深情厚谊吗?她修炼‘饲’族功法,必然会变得和我等一样。”

“我等着你手刃她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饲”族之间相互嫉恨以至于此,她与凤无惜同为“饲”族,身份有云泥之别不说,更恨对方无知无觉,知情知意,她却要在黑暗中沉沦。

韩盈一番挑唆,其心可诛,长孙仪眼神一冷,再不掩饰心中杀意。

既然身份识破,挣扎也是无用,心知今日逃不过一死,韩朴冷笑一声,放话道:“长孙仪,‘饲’族既已现世,不久之后,必是你的死期!”

“是吗?”

眼神冷到极致,长孙仪唇边却渐渐浮起笑意。

“可惜,你们都看不到了。”

话音一落,她负着的双手绕至身前,临空画咒,广袖滑落的同时,圣印倏起!

源源不断的清圣灵气汇聚在她双掌,纤长十指掐动,饶是韩朴韩盈二人心有准备,却还是在这至清至极的一印之下,哀鸣咆哮。

万法策骤然出现,临风翻动,最后在两团冲天的黑气消亡瞬间,翻至……

诛魔印!

赫赫三字金光大放,笼罩在无匹圣光下的两人身化飞灰,捆仙锁失去目标,自半空掉落于地。

地牢内重归于死寂,长孙仪收回手,叹了口气。

挑拨她与无惜的关系吗?

“长孙仪!”

将动静听了个十成十的靳寒扑到囚门上,原本他道了歉,便一直沉默着,如今耳闻凤无惜身份,又听了韩盈一番话,忍不住面露心焦。

“无惜不可能会像他们一般!你——”

要相信她。

剩下的话,淹没在了她睇来的眼神中,靳寒看着长孙仪澄透清明的目光,半晌,惨然一笑。

他或许会质疑长孙仪的资质,但他不会质疑她和凤无惜之间的感情。

长孙仪垂下眼帘,袖手而去。

*

月悬峰上再不见月华,只空留着一柄黯淡的月华剑矗立峰巅,为失去主人而哀鸣。

风声寂寂,只有一人长跪于地,空对坟茔。

凤无惜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好像只有一刹,又好像是一辈子。

她本以为,即使再也回不了昆山,即使再不是剑修,自己和师尊也总有再相见的一天,谁知最后一面竟成永远,回忆起这些年中,师徒二人不知何时已无了脉脉温情,只留怨怼。

身世!身世!好不堪的身世,如果她身上流着的血是今日的祸端,是师尊的催命符……那么她又何必存在?

光洁的额上隐隐浮现血红的翎羽纹路,凤无惜闭上双眼,划下一行血泪。

日落月升,只是这个月,再不是月华峰上清冷瑰丽的月了。

不知是何处传来了箫声,呜咽凄凉,一缕缕飘至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昆山弟子死伤逾半,而一入修途,便再无轮回,他们送别师兄弟,也只能借一把箫寄托哀思,聊作慰藉。

凤无惜重重叩首,过后站直身躯,向着月华峰下行去。

“去哪儿?”

有人手持折扇凭空现身,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气,是熟悉的面孔,凤无惜却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

然而,凤无惜对她的陌生感还未蔓延,就在长孙仪的目光中悄然散去。

紫衣女修手中折扇一展,挑眉道:“打算不告而别?”

“之前已是人人生厌,”凤无惜道:“我不该留在昆山,也无颜留在昆山。”

若非在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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