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帆见这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子面貌并无特异之处,心下暗自诧异。那人却似浑不在意,向着于帆点了点头之后,便即懒洋洋地站在一株大树边上,扫视着大殿前的香客。若非于帆昨晚见过此人站在石牌坊下,却也不会怀疑他在跟踪自己。
于承嗣低声说道:“这人武功很高,看样子不只咱们盯上了他,这小子也盯上咱们了。”
于帆心想我若是将他昨晚站在天一客栈外的事情说给承嗣听了,只怕他沉不住气,此时已然和这人动手。这庙里庙外足有上千人,其中定然有不少江湖人士。即便这灰衣人想要与我不利,却也不能在此处公然动手。
念及此处,于帆微微一笑,对于承嗣道:“虽然此时敌友未分,不过此人多半是因为我在翠云峰上出手救了顽童,心下好奇,便跟着咱们,想要一探究竟。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动手了。咱们不必管他,只在这庙中闲逛一番。即便真有事情发生,咱们随机应变,料无大碍。”
于承嗣点头称是,不过心中兀自有些惊疑,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见于帆已迈步向正殿内走去,只得紧跟着走进正殿。
于帆信步走进正殿,这才发现殿内原来别有洞天。他记得幼年时进到大殿,看到的便是关羽的神像。只不过此时走入大殿门口,却发现这里并非供奉着关羽神像的正殿,只不过是正殿之前的一处偏殿。站在偏殿之中,可以看到偏殿后面的正殿。
于帆摇了摇头,暗想自己当年不过是一个孩童,进了这关帝圣君庙之后,只记得一些面容狰狞的神像,至于建筑的规制,却已模模糊糊记不清楚。
此时偏殿中也挤满了香客。数十名香客排成三排,正自跪倒在地,向着大殿的方向磕头跪拜。于帆无意跪拜,本来想穿过偏殿,直向大殿而行。只不过这偏殿内挤满了人,连立足之地都难寻觅,只得随着人流慢慢前行。
此时站在他前面的却是两个老者。右首那老者头戴纱冠,面容矍铄,正自得意洋洋地向左首那老者说道:“天下最没见识的便是市井街巷的男男女女。便如这座前殿,这些蠢人有的称之为前殿,有的称之为偏殿,谬传了数百年,竟然无人更正,岂不可笑?”
左首那老者道:“董年兄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自然不将这些蠢人放在眼中。不过这座殿阁位于大殿之前,称之为前殿或偏殿,只怕也有它的道理。”
那董年兄冷笑一声,道:“梅年兄此言差矣。咱们读书之人,须得谨记夫子的教诲,做学问之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梅年兄出身福建,此次是初到洛阳,不知道这关帝圣君庙的来历,倒也情有可原。只是眼前这些蠢人,自小便在洛阳长大,却不知道这殿阁的来历,岂不让人耻笑?”
于帆见这董年兄一副穷酸模样,心下暗自好笑。却听董年兄接着说道:“世人只道关老爷威震天下,是天下第一名将。却不知当年他败走麦城,且又被孙吴所擒,最终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实是奇耻大辱。我中华名将之中,前有白起、王翦、李牧、廉颇,中有项羽、韩信,便是与关老爷同为汉将的张飞张益德、马超马孟起、黄忠黄汉升、赵云赵子龙,以功业而论,却也并不逊色。更别提曹操帐下的张辽张文远、乐进乐文谦、于禁于文则、张合张儁乂、徐晃徐公明。至于其后的李靖李药师、徐绩徐茂公、秦琼秦叔宝、薛礼薛仁贵、曹彬曹国华、岳飞岳鹏举,更是功业超出前代,远在关老爷之上。至于本朝开国诸将,如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都是平灭一国的名将,武功极盛,关老爷难望项背。可是这些名将,无论是史书记载也好,民间风评也罢,全都位列关羽之下,梅年兄,你有何高见?”
于帆心下暗想:“这董年兄明明是一个酸腐之人,不过看样子书读得不少,记得这许多武将的名字。瞧他的年纪,多半是一位致仕的官员,带了旧日故友到这关帝圣君庙游玩,借机卖弄才学。”
那梅年兄陪着笑脸道:“当年在王老师帐下读书之时,愚弟便仰慕年兄的才学。若论起高见,自然要听董年兄的。”
那董年兄嘿嘿一笑,竟然是一副居之不疑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道:“其实翻翻史书便可以知道,有宋一代之前,关羽不过是一员寻常的武将,在武庙之中,往往忝居末位。唐朝之时,更是因为关羽曾降过曹操,又因身死军灭,难称良将,其牌位被撤出了武成王庙。只是赵匡胤建立宋朝之后,受北方的辽、金威胁,宋军屡败屡战,军中便兴起了祭祀关羽之风,实是以关老爷来壮胆。关羽也由一员寻常的武将,竟然一步登天,最后不只被封为大帝,更成了民间祭祀的天神。这关帝圣君庙建成之后,便在大殿之前建了这座殿阁,用来跪拜关帝圣君。是以这座殿阁既非前殿,更非偏殿,其名实为拜殿。”
那梅年兄听董年兄侃侃而谈,笑道:“董年兄高见,小弟佩服。”
于承嗣跟在于帆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压低了声音对于帆说道:“大人,这个老家伙在公帝圣君庙说关老爷的坏话,不怕关老爷发怒,发一个掌心雷活活劈死了他?!”
于帆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言,以免引人误会,再起风波。
此时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挪动,已将走出这拜殿。那董年兄听了梅年兄的恭维,心下极是得意,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