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他,他一直都知道。
女孩细软的嗓音响彻耳畔,一字一句的敲打在他坚毅的心房上,他反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了掌心里。
他开着车,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折射在他英俊的容颜上,平添沧桑。
这么多年他虽然身在繁华里,但是繁华从来不属于他,他亦不曾留恋迷失过。
这些年走了多少弯弯曲曲的路,斩了多少荆棘风霜,他依稀还是当年那个一个人背着背包,远离家乡,来到大城市闯荡的不眠人。
陆岩深邃的褐眸里染上了猩红,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水光,他勾着薄唇,嗓音沙哑的笑道,“走的这一段路,我从来没有去计较,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会收获什么,当年虽然不曾见到爸爸的最后一面,但是爸爸留了一张字条给我,很简单的几个字,堂堂正正的做人。”
“我十八岁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就有了第一个女人,想接近一个大佬,这个大佬的情妇看上了我,对于这样的捷径我没有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当时血气方刚,早晚会有女人,我将她摁在了床上。”
“这女人就像是吸食的大麻,畅快淋漓的发泄过后突然觉得心里很空,身边陌生的脸孔会让人倦怠,会厌倦这种肮脏的ròu_tǐ交易,但是我依旧继续着,在捷径面前,在一次次生死博弈之后,在入夜难眠时分,我选择在女人身上耗尽所有体力,醉生梦死。”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要我27岁那年,将6岁的你带回家。”
“那时你小小软软怯怯的,很怕我,我来了,你就躲房间,但我走了,你就打开门偷偷的看,像小兔子一样。”
“有一次我负伤回来,竟然看见你偷偷的哭,当时我还骂了你一声,哭丧啊。”
“你在不停的长大,渐生的情愫让我们之间慢慢变得不一样,你向我吐露爱意,你步步紧逼,其实不是不想,而是…怕。”
“我怕找不到平衡点,一手是重担,一手是爱,怕误了国,怕负了你,这世上岂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更怕的是,怕岁月易老,时光已是来不及,在你的青春韶华了,我怎么敢…将爱唱给你来听?”
“但是,终究是恋上了,爱上了,爱上了你给我的温暖,恋上了你给我的爱,走了这么多年前,突然想将脚步停下来,累了,倦了,伤了,心里痛了,孤单了,寂寞了,想倒头睡了,突然想有你来陪。”
“想跟你有一个家,想跟你说一说我的爸爸妈妈,想偷偷告诉你,安安,我不完美,我四十了,我没正经的上过大学,我有过很多女人,我很自卑,所以你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要来玩我,因为我第一次玩感情谈恋爱,毫无经验。”
“我还想告诉你,如果过去有惹你伤心的地方你一定要多多包容,我忐忑我迟疑我彷徨那都是因为我想跟你有一个以后,我总是在想我们的以后,我眼里心里装的都是你,安安,这么多年了,我爱你。”
他说,安安,这么多年了,我爱你。
安安眉眼弯弯的笑开,她终于等到了,等来了他这声告白,他的爱。
安安纤柔的身体缓缓趴了下去,小脸趴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她伸出小手,摸上了他右腿的假肢,这里,是他给她最好的爱。
其实真正的英雄有血有肉,所谓的柔软和软肋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美好。
安安轻轻的闭上了眼,“阿岩,你知道么,昨天晚上我做梦了,我梦到我怀孕了,生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
有儿有女,多么好。
陆岩勾着薄唇,大掌穿梭进她乌黑的秀发里,包裹着她腻白的额头往后抚,“如果我们生了龙凤胎,女儿叫什么,儿子叫什么?”
话音落下,久久的没有回应。
安安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过。
她睡过去了。
她还是睡过去了。
陆岩不敢垂眸,不敢低头看,握着方向盘的那只大掌青筋暴跳,心里好疼,每一下呼吸都是疼的,疼的他痛不欲生。
时光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冬日里,他穿着一件薄薄而破旧的衬衫,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石头上,他看着天空,一遍遍的看。
他被抛下了。
从此他成为了一个人。
世界之大,他的家没了。
他的爱,无处安放。
生命无法承载之痛,他受过一次,如今上苍如此薄情,又让他承受了第二次。
多年前,眼里干干的,一滴泪没流。
现在两只大掌攥紧了方向盘,他结实的大腿上趴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眼眶突然湿润,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溢了出来。
一滴,两滴,三滴…他眼里的泪水往下砸,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原来眼泪是这么的滚烫。
灼烧着他的心,将他焚烧殆尽。
时光不可逆,原来还是来不及。
安安。
他的安安。
他厚实英挺的肩膀开始动,没哭过,不知道男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心里的疼痛简直无法忍受,他捏着拳放唇边咬着,慌忙无措。
所有的花朵都在枯萎,他的世界成了黑白色。
这时耳畔响起了一道细软无力的嗓音,“给宝宝取名,这是你这个做爸爸的事情啊。”
陆岩整个一僵,他迅速垂眸,安安没有睁眼,但是那蝴蝶蝉翼般的纤长羽捷在颤,在动。
滴答,一滴滚烫的泪珠砸落在了她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