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延寿因贪财而为人不耻,但出身微寒之人,遭人白眼、给人陪笑脸等这些待遇受多了,谁能保证得势以后还能秉持谦卑公正的心态?
而且这人绝对是个极好的画工。
运笔时带着一股灵气,如江海水泽气扑于纸面,飘渺灵逸。
画墨非时笔锋有陡然一转,成山崩海裂之势,力起千钧,连看画人的耳畔如有轰鸣雷音滚动过去。
笔势走转隐隐然已成杀伐气。
落墨,如雷动。
这不仅是将墨非跟小公主敖明心的面貌化了出来,就连两人所有仙法的神韵都给描绘了出来。
若不是对仙法了然于胸,怎可能将仙法神韵都绘于纸上?
但毛延寿显然是凡人。
墨非凝眉沉思,视线随着毛延寿的笔画转动,屏气凝神,并让所有丫鬟包括小公主敖明心都不准出声打扰。
外面的雨哗哗啦啦下着,从房檐上留下来的雨水已经了很粗的水柱,但房间中的气氛反而越发宁静,沉浸于笔墨丹青的中毛延寿甚至让人觉得他散发出了一种神韵。
他仿佛不是在作画,而是在创造一个生命。
当墨非的视线落在他头上,就发现他头上有一缕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银白。
正如他眸子的颜色。
这人?这画?
见惯了天庭大神的墨神将都觉得悚然一惊。
这毛延寿竟然以凡人之躯进入仙道之境,自成神通,以灵魂心血成画。
一副画,便已经是他的仙法。
“不要以为这世界真有界。”青玄的这句话,印证在了毛延寿的身上,他此时以一笔破仙凡,证入仙凡无界。
他是凡人,但笔下这幅画却已经成仙术,否则无法捕捉到小公主身上的水泽之气和墨非身上的雷霆之力。画墨非时,落墨处竟有一道细微电弧闪过,墨非眼力仍超越常人几十倍,因而清清楚楚看到那一道细若游丝的电光。
惊得哑口无言,只是使劲地捏了捏手指。
到了点睛之笔,毛延寿笔端更显杀伐之气,一笔落下,正堂里都荡起了一圈血腥气隐隐的风。
“成了。”年轻的毛延寿骤然收笔。
这时也不管什么礼仪了,仰身就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银亮的眸子黯淡了许多,就是陡然间苍老了。
“老爷、太太,你们两人可以说是小生所有遇到的人里面最难画的两位,神韵真是难以捕捉。画这一副画,好像比平常画几百副都要累,小生这可不是要多给二位要银子,只求二位行行好赏口茶喝喝。”
墨非道:“檀烟,给毛画师那壶茶过来。”
“多谢!”毛延寿按着膝盖起来,跪坐在案子前面,抹了抹额上汗水。
“毛画师平常就如此认真。”
“不瞒老爷说,虽是千般人有千般样,但在小生眼中人之神韵内涵却不外乎寻常那几种。
只是老爷跟太太的神韵异乎常人,小生先前从未见过,故而是卯足了劲儿想要画好。嘿,若以后再遇到相同的神韵,也再这么费劲了。”
毛延寿并无虚言。
墨非凝目沉思了一番,寻思此次毛延寿“一笔破仙凡”也是专注画艺,机缘巧合所致。
平常决不可就达到,否则凡人孱弱的灵魂怎么可能仙法的力量。就今天这样的画,他要是敢画个三五副,恐怕三魂七魄都会燃烧殆尽了。
偶然。
但也为墨非提供一条路。
他忽然想起了现在社会里的一件真事,数学家高斯还是学生时候,老师留家庭作业,无意间把一道千年未解夹到了高斯的作业里。
题目是:以圆规直画正17边形。
这题千年以来悬而未决,无数数学家都不能攻克。
但还是学生的高斯硬是花了一个晚上就给做出来,只是抱怨这老师出的家庭作业也太难了。
这跟毛延寿的今天所做所为颇为相似,都是在无意间解决了天大的难题。
想到此处墨非微微一笑,打量墨迹还未干的画轴,神形兼备,就连隐藏在凡人躯体之下的神仙气韵都给描绘了出来,又何止是像?
当赏!墨非让漱玉拿了十两银子赏给毛延寿。
然后说道:“毛画师,再请教个问题?”
刚入青年的毛延寿乃是苦寒之人,十两银子够他一年过活,接过银子当真是大喜过望,态度也恭敬了起来。
“老爷尽管问,小生知无不言。”
墨非伸了伸手,请他先喝茶:“毛画师的画为何能够如此灵动?”
“这个……有些不恭敬。”
“但讲无妨。”
毛延寿吁气道:“一者是小生每日观察各种人的面貌特征、行为动作;二者小生在作画时,心里想的是以画布为天地,技法为灵韵,自身则是创造万物生灵的神仙,誓要这世间人活我于笔墨之间,活于我画布之上。”
誓要这世间人活于我笔墨之间,活于我画布之上!
毛延寿对画的追求在此。
轻声呢喃了一边,脸上颇有执着之色。
但于画工来说,这话就是最大的狂言了,他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还湿漉漉的头发。
“请老爷、太太不要取笑。”
墨非心中已经翻起巨浪,这人说的话其实在理啊,心里默默都记了下来,但面上却不漏声色,只是指了指毛延寿的茶杯,让檀烟给他添茶。
又道:“这话说的也不差,好的画师怕都应该有此志向。”
毛延寿道:“这个小生又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