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和周晓京喜忧参半,喜的是,这老板娘神色有异,想必那家智云成衣店对这房东家来说,必定有些难言之瘾,忧的是,老板娘看起来这样和气的人,一提起“智云”竟然退避三舍,他们想要在这里套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的难度更增了几分,香港不是浦江,他们在这里查案,需要克服的困难必然会更多。更重要的一点是,房东家和卷款逃走的“智云”成衣店的恩怨,到底跟浦江的那件无名白骨案有没有关系?
周晓京见霍云帆脸色凝重,显是存了心事,纤指地手指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不是还有那个女服务员吗?”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圆圆脸的女孩子果然端了两杯柠檬水过来了,放在霍云帆和周晓京面前,周晓京拿出一块洋元,作为小费送给那女孩子,霍云帆心想,带周晓京出来,有些事确实好办,他还记得有一次他跟小冯去浦江的西餐厅探案,也是要向人家女服务员打听线索,特意多给了三倍的小费,结果人家姑娘吓得当场就给退回来了,后来他们才回过味来,在这种西餐厅常有一些流氓小混混,看上人家端盘子的姑娘,拿钱勾引人家。所以真正清白人家的女孩子,见到小费过于高昂,反而不敢收。
周晓京也是年轻姑娘,给的小费多点,就无所谓了,这位女孩子看看手里的钱,赧然笑道:“小姐太大方了,这可怎么好意思!”这家煲仔饭来的多是香港的中下层,很少有像周晓京给这么多小费的。
周晓京笑道:“不要紧,你只管收下,我们是外地来香港游玩的,有些事要跟姑娘打听打听——”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隔壁桌上有人叫道:“沉香,来一份豆豉排骨煲仔饭,一杯西瓜汁!”
沉香!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沉香,刚才那个跟老板娘搭讪的徐二爷,分明对老板娘说的是“你家沉香”,难道这沉香竟是老板娘的女儿?这可不好办了!那么他们还要不要问下去,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听“智云”的事,会不会反而让这家人有所警觉?
霍云帆和周晓京都是反应极快之人,虽然这些念头弯弯绕绕,但在他们脑子里,却只是一转瞬间的事。
可是就在他们一愣神儿的工夫,沉香已经转过身去替他位客人点餐了,霍云帆看着沉香的背影,他自从接手这件无名白骨案以来,屡遭挫折,却屡败屡战,今天既然查到这儿了,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他都必须得坚持下去。
霍云帆向周晓京使个眼色,他的这些复杂繁琐的想法在周晓京那里却是眨眼之间就明白了,周晓京手腕一抖,小半杯柠檬水就洒在了霍云帆的西裤上,接着,她哎哟一声:“你看看,出门就带了一条像样的裤子,还被淋湿了!”
沉香已经替客人点餐完毕,听到周晓京的惊呼,连忙转过身来询问,又拿了条湿抹布递给周晓京,周晓京一边替霍云帆擦裤子,一边叹道:“要在香港买条裤子也难,一件件都那样贵,我记得几年前这里还有一家叫‘智云’的成衣店,倒是物美价廉,可惜现在不知去哪儿了!香港的变化可真快!”
果然,沉香的脸色难看起来,霍云帆接口道:“可不是吗,那家店做的衣服好极了,老板也实在,怎么就不做了呢?”
沉香默默等着周晓京给霍云帆抹完裤子,在接过抹布转身要走的一刹那,悄声在周晓京耳边说了句:“那家店是被帮会害的!”下一秒钟,沉香纤细曼妙的身影就消失在大堂的蟹壳青门帘之后了,要不是周晓京耳朵灵敏,几乎要怀疑沉香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帮会?”霍云帆一边拿小木匙子搅动着柠檬水中的冰糖,一边沉吟道,“帮会在香港可了不得!”
这事周晓京也知道,就连邵妈妈这样从不出远门的家庭妇女,都知道香港黑帮厉害,可见帮会的势力有多么大!
在香港,宁可得罪达官显贵,也不得罪帮会,一旦被他们缠上,可就是一辈子噩梦,难道说“智云”成衣店的老板所谓的卷款逃走只是假像,而是因为得罪了帮会才被收拾了?如果这样的话,那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刚才老板娘一提到“智云”两个字就如同听到紧箍咒似的,那些富商巨贾都害怕得罪帮会,更何况这样一家小小的卖煲仔饭的馆子。
周晓京凑近了霍云帆的耳边,吐气如兰,说道:“‘智云’成衣店的破灭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得罪了帮会,跟浦江那件案子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发现尸骨的身上穿着‘智云’的衣服,除此之外,并没发现受害人与‘智云’成衣店有任何瓜葛呀!那家店那时候生意红火,附近的人都有可能在那里做衣服的!”
周晓京说得确实有道理,即使霍云帆这样见微知著的人也很难找出理由来反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霍云帆就是觉得“智云”成衣店出事跟浦江的那具白骨有一种莫明其妙地联系,他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直觉上认为不寻常——凭他多年做侦探的直觉。
橘子水送来了,霍云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浑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甘心香港之行就这样无功而返,那具躺在浦江冰冷泥土中的尸骨和黎倩倩年轻陨落的生命,他们的身上必定藏着许多秘密和冤屈,而如果霍云帆不替他们洗雪,或许他们的冤屈就要永远石沉大海了。
霍云帆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橘子水,眼光在饭馆里的食客中间划来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