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山洞深处行去,白子胥的腿脚确实是有些不便的,黑暗之中苏叶清晰的感觉得到身边向来轻盈灵动的白子胥此时的步伐是有多沉重和负累,没有光,她的心一跳一跳的,似乎像个火苗一般将他的身影一点点打在她的心上。
黑暗中,两人缓缓前行,苏叶却是紧紧的闭上眼。
她只觉得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寂寥与黑暗,而那道影子却是那般清晰的在她心头弥漫散开,让她竟有种被扼住呼吸一般的错觉。
她连呼吸都是谨小而慎微的,生怕自己不够细致乱了方阵。
她不能忘记自己自己做过什么,她真怕再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在他的温柔下,她会心生动摇,把事情吐露出来。
山洞外静的像是没有活气,只有心脏顽强的跳动着。苏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轻轻的,却仿佛下了很重很大的决心似的:“白子胥,我怕我将来有一天会让你失望……”话一开口,却是出乎她意料的那般,根本收止不住,她双目渐渐模糊,平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艰难却又不想再隐瞒,是的,她不能隐瞒,纵然做得再是干净,可她知道自己的良心,而且她更不希望将来这件事会成为别人对白子胥的桎梏,她的心又轻到重一阵阵抽痛:“白子胥,你别这么信任我,你千万别这么信任我!”
他缓缓走来,手指轻轻拭上她颊上的泪,感觉得到他此时的心情亦是深沉而幽暗的:“你跟我说这种话没用,我只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追问你什么,你只需要记住——牢牢的记住,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有我,我在你身边!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不不不,”苏叶拼命的摇头:“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做过些什么,你纵然清楚的再多知道的再多,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需要知道的,我知道就行了。”白子胥的声音仍旧是温和而满足:“我知道你和沈重曾经通信一年之多,我知道你喜欢叙夫子,我知道宁玄为你付出了很多,我知道你打心底里是不喜欢林政的,甚至是讨厌……”
听着白子胥这话,苏叶很是感慨,她感慨于白子胥竟然这般留意她的事情。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对于白子胥这般,她曾经是那么的反感……
然而她心中介意的,却完全不是这些。
她的声音甚至是有些乞求的:“白子胥,我郑重的告诉你,我们就这样算了,以后都不要有什么往来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会全部都交给苗先生和张妈妈处理,你以后再有什么想法,你都不要再找我合作了,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等到时机合适,我会撤出,拿到我应得的我就什么都不要了,以后我们之间就只有合作关系好不好……”
白子胥怔了怔,但下一刹却是抵死般的哑声道:“苏叶,你休想就这样甩开我!”
“不是我要甩开你!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你们家族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住嘴!”
白子胥一声厉喝,苏叶突然静了。
但是片刻后,她不再那般激动,恢复了她往日的冷静和理智。
“孔君达是我找人做掉他的,因为他不肯跟我大姐和离,他死在京都,当时无人深查,但是现在孔家出事了,找不到孔家的主心骨,早晚也会被人把事情揭发出来,朝廷的力量是不能小看的,若真查到我的头上来,我身为苏家的人我跑不掉,苏家若是因此而有个什么闪失有个什么万一,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把你们白家把你也拖下水啊……”
她分明感觉得到白子胥的僵硬。
她终于不再说下去,也终于将这些事情说了下去。
半晌后,她听到白子胥轻轻的一声:“好。”
而她,在这一个字下,泪意彻底崩溃决堤。
她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下一瞬,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山洞。
静寂的山夜,暗月当空无法穿透冬日浓厚的云层,但却更让人觉得将人的心照的无处躲避。
那些百姓毕竟也只是想要钱,还不至于拼命,并没有深夜寻下山来。
她奔到山下的溪水边,岸边是冰凉刺骨的冰渣,她却疯狂的将整个脑袋浸入冰冷的水流之中,冰冷的河水将她刺的耳际都轰鸣起来,但却成功的止住了她要发疯的思绪,和眼泪。
猛的抬头之后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一边,却不经意见看到旁边石路上那可以望见的纹路。
石路并不平滑,几个星星点点的血渍触目惊心。
苏叶心如刀绞,想白子胥那般风尘赶回来相救于她,若不是他,自己只怕被那火把当场就砸到头部,死了都是有可能的,而白子胥明知是什么情况,却义无反顾的扑着她从那么高那么暗的地方一路滚下,他自己一身伤,却护她护的周全,可他却没有说半个字。
又想到白子胥方才不过淡淡一个‘好’字,却让她精神瞬间崩塌如此。
难道是重生为人,见了太多的明枪暗箭,听了太多的冷嘲热讽,以至于突然有人这般无微不至,就让她心软了吗?
但是做过的事是不可能收回的。
她越发的信命了。
原来上天安排她与白子胥相识一场,不过就是这样,有缘无份罢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距离他们滚落下来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