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方过,花难悠悠醒转,睡眼惺忪,朦胧间环顾四周,见酒坛纷纷斜倒在角落各处,餐桌一片狼藉,萧海趴在桌前,九痴与宁缘歪躺在地上,仔细再瞧,却不见钟青心的身影。
花难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回返至自己房中,又吩咐一名小厮取来热汤沐浴,当中加了些许花汁,令得汤温雾浓,香气阵阵,花难泡浴汤中,立时疲意尽去,大呼痛快。
过了半晌,花难披衣出浴,却闻敲门之声,随意裹了一件外衣,便将门打开,见是一位女子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叠新衣,听她道:“大妈妈吩咐我来,给公子送件衣裳。”
花难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待那女子走后,便走至铜镜前,摊开衣裳,才见是一件玉缕青衫,配有亮银腰带,白玉冠环,以及一双追风绣云靴,触及质地柔软,合身舒适,花难穿戴完毕,青丝披肩如瀑,眸眼闪烁似星,浑身气质缥缈,顾盼出尘。
出将门去,花难正欲往萧海房中,唤醒九痴等人午餐,半途上却见萧海迎面走来,萧海遥遥见得花难,快步迎上前,道:“好家伙,只道是‘人靠衣装’,老四穿起这身来,竟像是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君子。”
花难讪讪笑道:“大哥莫要打趣小弟,是了,怎么不见三哥、五弟他们?”
萧海道:“三弟已往厅堂处等候,五弟则是沐浴去了,你二人远道归来,自要沐浴梳洗一番,二妹早早便为你们置办了新衣裳,说是辞旧迎新,去污除秽,女儿家的心思,我可听不明白。”
二人说罢,一道往厅堂去了,待至厅堂当中,但见一袭白衣独坐窗前雅座,正望向街上出神。
花难与萧海行至座前,轻唤一声,宁缘这才回过神来,一见花难,笑道:“嗬!好家伙!四弟这身打扮,倒像是……”
他话未说完,却听花难抢道:“像是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君子,是不是?”
宁缘讶道:“咦?你怎知我要说这句话?”
但听萧海大笑道:“此话我才说不久,可谓一字不差,三弟与我,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花难苦笑道:“二位哥哥又打趣我,我若是那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君子,那我们兄弟姐们五人,岂不各个神仙?那便应是‘风尘五仙’了!”
宁缘摇头道:“不好,不好,你乃是‘魔侠’,我是‘魔公子’,大哥是‘魔仙’,加上二姐与五弟,咱们五人,各个是魔,应当为‘风尘五魔’才是!”
花难点头道:“有理,有理。”
此话说罢,三人豪声大笑而起。
过了片刻,见钟青心与九痴二人遥遥走来,花难放眼瞧去,但见九痴身着一件崭新僧袍,右肩斜斜露出,其上印了一条青纹盘龙,威风狰狞,栩栩如生,似要冲将出来,畅游地狱高吟。
宁缘笑道:“魔龙盘纹金刚臂,九曜佛光映深心。五弟之相,亦魔亦佛,佛光耀眼,却又心魔深种,佛魔共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真是妙不可言。”
钟青心与九痴二人行至桌前,但听钟青心问道:“三弟,‘佛光耀眼’自是好事,可那‘心魔深种’又妙在何处?”
宁缘缓缓道:“二姐有所不知,佛门诸法乃克魔之最,二者势同水火,万万不能兼容,可如今却同在一人身上出现,且二者相互制衡,均是不增不减,此强彼强,此弱彼弱,你说妙不妙?”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皆向九痴望去。
九痴一脸茫然,愣笑道:“为何如此我也不知,自幼时便这般模样了。”
花难暗道:“原来‘双生莲体’之事,方丈这十多年来,却是不曾对九痴道过。”
但听钟青心问道:“四弟,这件衣裳穿来如何?”
花难笑道:“舒适合身,倒教二姐费心了。”
却听宁缘故作酸言笑道:“自然是舒适,这可是锦绣庄的手艺,冬暖夏凉,随身而变,二姐偏心,就送了他们二人,却不送我一件。”
钟青心佯嗔道:“你这小子,跟弟弟们争什么?你若到了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待上几年,待回来之后,莫说锦绣庄的衣裳,便是金家的神兵利器,姐姐赠你个十把八把,也不在话下。”
宁缘双目瞪大,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莫说是金家的兵器,便是仙界的宝贝也不行,连说话之人也无,岂不无聊透顶?”
说罢,众人均是大笑不已。
只道这说笑之间,小厮已端来酒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几人宿醉一夜,如今再闻酒香,却觉索然,随意喝了几杯,便大快朵颐起来。
半晌午饭用罢,几人又互道行程,原来各有去处,皆不同路,酒席散后,几人又相约来年上元时日,在此风尘苑相聚。
约定之后,花难欲前往船坞乘船,便是第一个离开,只因金刚念珠魔性之故,九痴自然与花难同行,二人告别众人之后,便向船坞方向而去。
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二人方见船坞渡口,见河边停了大小不等几只轻舟,几位船家在岸边闲聊,花难正要上前询问,倏尔眼前一花,忽见一行三人迎面快步走来,险些与之相撞。
花难微微站定,抬眼瞧去,方见得这三人年岁不大,约与自己相仿,发绾道髻,背负长剑,皆是道士打扮。
“瞎了你的狗眼!”当先一人足下倏顿,骂道。
花难颇觉莫名,正要驳斥,却听另一人低声喝道:“师弟,莫生事端,快走!”
那人忽而一惊,抬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