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夜那场阵雨过后,第二日忽然降了温。
仔细算来,距离立冬,也不到半月了。
罗晶体寒畏冷,早早便穿上了薄袄子,虽然比其她妃嫔穿的要厚实一些,但她纤细的身姿一点也不显臃肿,反而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
用过了午膳,罗晶打算去一趟慈安宫,自那通天塔回来后,她还未去看过老人家。
说来也巧,刚才提步出了房门,来到院中,便看到廊上于公公手捧明黄之色,迈着紧凑的步伐,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足有数十位宫人。
程曦一见这架势,立刻明白所为何事,连忙来到罗晶身旁,冲着院子里傻愣着的白芝招了招手,白芝也急忙跟了过来。
于公公一脸喜庆,来到院子正中,高声道:“圣旨到,蓝氏婀帑接旨——”
于公公声音尖细又长亮。
整个惠仁宫皆行跪礼。
于公公双手各持着翠色玉轴,缓缓将那上好的金色蚕丝绫锦打开。
祥云瑞鹤的图腾之后,是一大段晦涩难懂的词句。
但最关键的几句,罗晶是听懂了,这是一旨封后的册文。
钦此二字一出,罗晶毕恭毕敬伏地叩首,起身后将那沉甸甸的金色接到了手中。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五日后便是封后大典。”
罗晶不由露出了惊诧之色:“五日?”
这也未免太快了吧。
于公公布满褶子的脸上又笑了:“这可是大祭司根据娘娘八字算出的好日子!”
大祭司……
一听到这三个字,罗晶神色恍惚了起来。
趁着这会儿说话的功夫,程曦转身从屋中取了个赤色锦袋,忙塞进了于公公手中,这等大喜的事,于公公也不好去推,将那鼓鼓的锦袋装进了袖中,又是与罗晶道了几句喜,这才离开。
而方才他身后跟着的那一行人,为首的便是六局的女官们。
罗晶打消了去慈安宫的念头,一整天都忙着封后大典的事。
先是尚宫局的张尚宫,带了宫册文书,与罗晶讲了一大通,罗晶似懂非懂频频点头,婉儿则在一旁手持毛笔不断书记,由于今日主子大人们都在,婉儿与程曦也未能说上话,只是眼神交流了几下,便各自忙着各自的了。
白芝负责堂外其他几个尚宫,程曦在堂内立在罗晶身旁细细地听着那套繁文缛节,偶尔给桌上添些茶点。
张尚宫前脚出去,后脚又进来了尚仪局的尚宫,将大典的礼仪流程,仔细教于罗晶。
程曦望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便知这一番至少折腾了快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罗晶觉得甚是困乏,阖上眼轻轻扭动了几下肩颈。
又听见几个脚步声来到了面前。
抬眼一看,是尚服局的女官们,她们手拿丈尺,抱着几卷图纸,小心翼翼扑在了紫檀八角桌上。
“娘娘劳烦起身,奴婢们给您量衣。”
罗晶面无表情起了身,王尚宫知道她定是累了。
可王尚宫也是无法子,陛下给的时日太短了,就是这会儿将凤服定好,也得不眠不休的赶工,才不会耽误了五日后的大典。
“娘娘,可有中意的样式?”王尚宫来到桌旁,又将那些画卷展了展。
王尚宫对这个娘娘了解甚少,只是知道后宫人人都说她样貌倾国,性子淡泊,可她生怕罗晶一个摇头,她们便要重新绘制,不由紧了紧眉。
罗晶倦倦地扫了一圈,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王尚宫紧张地一顿,垂着头偷瞄着罗晶的神色。
罗晶倒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方才了解了那大典的流程,光看着画上的凤冠,便下意识觉得脖子发酸。
罗晶指了指最边上那套,看着似乎能轻盈一些。
王尚宫暗暗松了口气:“娘娘慧眼,这套凤冠上红蓝宝石足有一百零一颗,珍珠五千颗,而凤服……”
罗晶不由惊了神,连忙抬手止住,又将手移到了中间那套。
而王尚宫的回答更令她瞠目,中间这套光是宝石就有三百余颗。
“那还是刚才那套吧……”
王尚宫笑盈盈连忙应声,不敢再耽搁,收了东西便带着几个女官匆匆回了尚服局,生怕罗晶反悔一样。
接着又是另外三个局的,从那日的伞扇,到晚宴的菜肴,就连缯绵丝絮的事,都要她来一一过目。
罗晶不由想起了静心殿那人来。
后宫之事都如此繁琐,而那朝堂之上,更是关乎着整个国家,怪不得总是见他神色困倦。
最后那个尚寝局的尚宫,说了些什么,罗晶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只是木木地点头。
那尚宫算是个懂事的,瞧她的确乏得紧,便收了东西,先行退下了。
罗晶这夜睡得及早,刚一上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传来了均匀地呼吸声。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折腾。
这日罗晶好不容易抽了会儿空闲,带着程曦白芝,来了趟慈安宫。
引路的是个眼熟的宫女,只是这宫女并未将她们带到正寝,而是先到了正堂。
“大祭司正在内寝,娘娘稍歇片刻。”
罗晶蓦地心跳顿了一拍,怔怔地点了点头道:“无妨。”
约莫做了一刻钟,还不见人来传见,罗晶在堂内有些坐不住了,想先去院子里散散步。
她心不在焉的在石砖小路上走着。
忽然前边小路上,多了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
是他!
他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