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磊在屋内踱来踱去,焦躁不安。
宋连城一派事不关己的架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报纸。
“老宋啊,什么事你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让我到这来?”
“怎么,邀你到我家里来坐坐,觉得掉了副局长的价?”
郭磊讪笑,“怎么会呢,只是我那还有一大摊子事……”
“你能有什么事,忙着找你那文件啊?照我看,那么长时间都不见影,说不定是你那小情人唬你呢。”
“你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郭磊紧紧地盯着他,“裴鸥根本不足以为惧,我更担心的,是从太平洋彼岸回来的那个人。”
“不就是一个世家大少爷海外回国么,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宋连城把报纸翻了个面。
“世家?我看是仇家吧。我怕他……”他顿住了。
“你怕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回来是为了找你们复仇。”宋连城却毫无顾忌,直接挑明。
“老郭,看来你真是老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这胆子怎的越发小了?”
郭磊看着他,抑制不住地冷笑。
“老宋,你这风凉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你那大舅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你心里肯定后悔过吧?后悔加入我们,后悔走上不归路,更后悔,你错过了深爱的女人。”
“要提防裴瑟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么?你别忘了,当年,是我们一起害死了他的父母!”
……
熊熊大火覆灭着不堪一击的房屋,仿佛连天边的残阳都要一并吞噬殆尽。女人凄厉的叫喊和孩童无助的孤鸣,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响起,陷入了某个可怕的轮回没办法逃出去。
幼弟掌心的温度停留在他手里,却到达不了他麻木不堪的心里。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尊木雕无感无情。扑向大火的身影,挥斩不断的过去,他就只能看着大火烧毁所有,烧毁回忆,最后蔓延向了他自己——
“阿瑟?”
后背贴上了一具柔软的躯体,裴瑟缓缓睁开了眼睛。
裴泠只裹着浴巾,身上还带着刚出浴的热气。她从背后环住裴瑟的脖颈,很紧很紧。
“你心情不好?”
裴瑟握了握她的手,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透黑闪着光,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想什么?”
裴瑟摇摇头。“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嗯,”裴泠在他身边坐下,“这次回来,我发现leo真的变了。”
裴瑟静静地看她。
“他没有以前那么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依然张扬跋扈,却掌握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技巧。”
裴泠忍不住笑:“原来你刚刚那么愁眉苦脸,是因为他啊?”
裴瑟不置可否。
……
宋连城的脸上渐渐褪去笑意。
“老郭,”他一字一顿,“当年我劝过你们不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你们听了么?喔,现在那个人的儿子回来了,你们就开始害怕他重提旧事了?”
“你倒是把自己撇的一清二楚啊。”郭磊脸色森冷至极,“二十年前裴家的那场大火,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不是你自己动的手还真当自己和此事毫无关系?”
“裴钰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的秘书救出了他的妻子,自己却在医院里不治身亡。”郭磊眯眼,“可惜他妻子缠绵病榻八年之后,也撒手人寰。整整三条人命,老宋,”他笑得不屑,“不都是你那愚蠢爱情的牺牲品么?”
……
裴泠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聆听着。
在她不曾参与的,她深爱的人的过去里,他究竟一人独自承担了多少?
裴泠想缓解他心里的痛,哪怕一点也好。
“当年裴鸥才十岁,”裴瑟声音低沉,淡淡地,有种莫名的哀伤,“那天的夕阳真红啊,红得那么热烈,好像它也被毁尽一切的大火给浸透了。裴鸥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我家面前,跪在地上流着泪,却忍着连一声呜咽都没发出。然后我在他眼里,看见了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他向着窗外某个遥远的地方看去,“可能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害怕,害怕那些东西会侵蚀他自己,最终蕴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你才会那么在意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目而不择手段,甚至杀人?”裴泠的声音很轻。
“这个世界上大多的杀人魔,都是因为童年不幸而导致心里留下阴影的衍生品。”裴瑟笑得苦涩,“害死我父母的人也好,杀掉那个女秘书的人也罢,我真怕我的弟弟,和他们走上同一条路。”
“更何况我们现在走上的这条路,也同样不能等也不能停。只要稍稍往回看,就会发现脚下踩着的别人的枯骨和自己的鲜血,稍有偏差就会万劫不复。”
……
“为了我的爱情?”宋连城眼底充血,“是啊,我为了讨好裴钰想要拉他入伙,谁能料到他竟然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了。但让他闭嘴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你们却偏要选择最残忍的一个!”
“残忍?我竟然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词,老宋,看来老的人是你啊。”郭磊径直地在他面前的藤椅上坐下。“你竟然开始同情你曾经恨之入骨的人了。”
宋连城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说秘密。如果裴钰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