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蒋梧阙裹紧大氅带着十五出门。两人转了大半个深州,最终在城西街头的一处隐蔽的小院子门口停下来。
蒋梧阙双手插在袖筒中,半张脸隐在狐狸毛领子里,示意十五去敲门。
这小宅子里住了一对儿主仆,男主人姓周,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娇小容貌清隽可人,是最能激起女人保护欲的那种类型。
男主人是位少年,仆人却是半头白发四十多岁的老者。
听见有人敲门,仆人把门拉开一条缝,从空隙里瞥见外头站着的是两个女人,顿时瞪大眼睛,手指把在门上,警惕的问道:“你们找谁?”
十五应道:“我家主子找你们周公子。”
仆人一听这话,脸色先是微变,随后稳住声音反问道:“什么周公子?家里就我一人没有姓周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没找错,”蒋梧阙懒懒洋洋的出声,撩起眼皮看了仆人一眼,勾唇道:“我们找的就是醉生楼里的周公子。”
说着直接走过来,抬手将门一把推开,瞥见仆人惊诧的眼神,蒋梧阙讽刺的嗤笑道:“你们主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想有孙女,还想给女儿娶个高身份的主君。”
仆人抖了个激灵,哆嗦着手指向蒋梧阙,色厉内荏的问她,“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私闯民宅?”
十五心道以殿下的身份,大蒋的哪户宅子是她不能进的。
门外闹出动静,自然瞒不过屋里的人。
蒋梧阙余光扫过,就看到一个脑袋缩在堂屋木门后面,偷偷的往院子里看。
蒋梧阙冲他微微笑,“周公子。”
自己的姓氏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叫出来,周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捂肚子。
与身形娇小不相符的是,周杏有一个圆挺的肚子,看起来应该得有六七个月了。
见蒋梧阙目光扫过自己肚子,周杏这才出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仆人看见周杏出来,立马说道:“快回去!”
十五伸手拦住想要先她们一步进屋的仆人,侧头问道:“你不是说这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怕仆人出去报信,十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个布条,反手就将仆人双手捆住,不许他跟着进堂屋。
蒋梧阙抬脚进去,十五忙从桌子旁搬过来一把椅子,掏出巾帕擦干净了,蒋梧阙这才坐下,双腿交叠,伸手将衣摆抖开铺盖在腿上,仰靠着身后的椅背,抬眸看向周杏,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想做的事情是跟你聊聊王白。”
听见这两个字,周杏眼眸轻颤,放在肚子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紧衣服,眼神慌乱忙垂下头没说话。
蒋梧阙也不跟他绕弯,直入主题的说道:“王家要给王白娶主君了,这事你可知道?”
周杏抿着发白的唇,低头看着地面。
蒋梧阙挑眉,“娶的还是大蒋的少将军,封家的独子,封禹。”
不管蒋梧阙说什么,周杏都是低着头不说话,手一下一下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你可能觉得封禹过门后,王家主君就会让你进门做个侧君。你怕是不知道,封家挑妻主的条件就是不许纳侍,”蒋梧阙微微眯着眼,看向周杏的肚子,声音微冷,“更别提还有个孩子。”
周杏猛的抬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蒋梧阙,难得大声的反驳道:“不会的,封少将军不是那等心恶的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蒋梧阙差点气极反笑,她彻底冷下脸,厉声问道:“封禹不是心恶的人你们就要这么算计他?”
周杏原本是醉生楼的小倌,王白被狐朋狗友拉着去那里长见识,碰巧看中卖第一夜的周杏,成为他第一个女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女人,因为事后王白把他赎了出来。
两人私定终身,直到周杏有孕王家主君这才知道。
王主君怕妻主知道这事会打死有辱家门的女儿,心里又念叨着周杏肚子里的孙女。
犹豫再三,这才先把周杏安排在这儿,将身边下人送来照顾他,企图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谁知道事情这么巧,封禹要挑妻主的事一夜间传遍深州,王主君听见后心里立马有了主意。
王白心里喜欢周杏这事王主君怎么会看不出来?可周杏是个小倌,配不上他家女儿,毕竟王家想给女儿找个门户高的夫郎。
正巧,封家最符合这个条件。
王主君觉得封禹以男子身习武多年,日后定是难有孩子,而现在有周杏替他生了一个,等两人成亲后,过个一年半载把周杏的事说给他听。
王主君想,以封禹的性子得知王白在外有了孩子后定然也不会做什么恶事,到时候把这孩子抱给封禹让他养就是了。他王家也不会嫌弃封禹生不出孩子来。
这话不用亲耳听蒋梧阙都能知道王主君跟周杏是怎么说的,“王白她爹是不是跟你说封禹过门后生不出孩子,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进府了?”
蒋梧阙冷笑,来边疆以来第一次觉得胸口堵着团火气,“他王家打的好算盘!”
她只是让十五去查查王白,谁知道查出这么些糟心的东西来。
周杏咬着嘴唇,双手抱着肚子动作艰难的给蒋梧阙跪下来,双目含泪,“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想您肯定认识少将军……我不是想算计他,我是没有选择…我只想护住肚子里的孩子,护住我和王白的孩子。”
王主君哪里是个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