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设想的计划不能成功,正在彷徨无措之际,忽听吴獭子失声叫道:“快看,那艘大船调头了..不好!它冲我们来了,冲我们撞过来了!”
杨忠心头一跳,抬头定睛瞧去,只见茫茫水雾中赫然显现出一个庞然大物,乘风破浪直向自己这边猛冲过来。
杨忠等人站在低矮的甲板上,面对着比自己这艘走舸整整超出三倍的巍峨楼船,不禁骇然失色,心中均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般直朝面前逼近,偏偏自己渺小得就像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阻止其分毫。随着那艘巨舰越驶越近,有些人不自禁地浑身颤抖起来。
“嗨!不就是一艘船吗?有什么好怕的?”刘牢之仿佛初生牛犊一般,对着周围吓傻了的同伴不屑地嚷嚷道:“先前还怕逮不住它呢,现在来得正好,船上有带绳套的抓钩吗?抓钩在哪?咱可以顺手爬到对面船檐上,杀散敌兵,把丁兄和石姑娘救出来。”
“快!来人哪,快点收帆..水生,你去后面掌舵,往左转,快点!”吴獭子挥舞着手臂,冲着众水手急吼吼地嘶声狂叫,“其他人到船的两侧去划桨,听我号令行事,一定要避开它!”
水手们不待他发布完命令,便各自赶到岗位上忙活起来。正所谓北人乘马,南人操船。虽然水手人数不多,但他们原本就是江上渔夫,常年在船上讨生活,对操船早已驾轻就熟。当下收帆、掌舵、操船,一气呵成,脚下的走舸就像听话的坐骑,随着主人传出的一声声指令,先停住前进脚步,然后一步步向后退去。
“喂,你们不是自吹什么天天风里来浪里去呢?遇都事却都一副慫样,真是令人感到羞耻。待会看小爷给你们露手绝活..”刘牢之双手交叉,盯着那些忙忙碌碌的水手,嘴里不停地说着风凉话。忽然感到被人猛地一推,脚下一个趔趄,刚想开口喝骂,却听杨忠的怒骂声在耳边响起,“马上就要船毁人亡了,哪还有闲工夫讲废话?赶快去给人家帮忙。”
甲板上,刘牢之带来的那些武士们不敢怠慢,纷纷从船舱中取出备用的木桨,跑到船两侧的水手中间跟着对方一起划了起来。他们毫无经验,起初有些手忙脚乱,但人在危急面前可以超水平发挥自身潜能,瞬息之后,所有人都掌握了基本要领,在吴獭子的口号协调下,大家一齐奋力拼搏,脚下长船如臂指使,疾速向后倒退。
人多力量大,船速也一下子加快了很多。此刻在船尾掌舵的彭水生用目光估测了一下两艘船的航线夹角,随即把舵柄猛向左转,又向船头指挥的吴獭子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得到信号的吴獭子立刻命令众人把船桨往后划,走舸停止后退,随即势若脱兔、向前飞速冲去。
这时,对面的巨型楼船差不多已经快贴上来了。众人已能清晰地看清对方艏板上雕刻的巨型鬼头,白额吊睛阔口獠牙、面目说不出的狰狞凶暴,配上那坚固船体构成的粗壮身躯,仿佛一位头手握杀伐的猛恶战兽。艏板下面是一个铁皮包裹的长长冲角,正对着怪兽的血盆大口,犹如从嘴中挑出的一根尖厉铲齿。众人见之,股栗欲堕,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蹦出一副恐怖画面:自家坐船被这铁齿铜牙戳中了,仿佛毛竹一般被一劈为二,随即散架变成了一堆碎片,而船上的人就像被打翻了竹篮的果子,四散滚落到水中,无助地挣扎扑腾着,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渐渐下沉。
但泰坦尼克式的灾难没有发生。果然是船小好掉头,楼船冲角已经近在咫尺,上面铁皮的花纹和锈迹也已清晰可见,但却始终差了些毫厘,最后并没有撞上来。随着那头张牙舞爪的怪兽扑了个空,两艘船彼此擦肩而过,互相交错驶离了对方,渐行渐远。
双方曾挨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走舸上的人把对面敌船上传来的凶野的喝骂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苏家和祖家的兵丁们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能躲过这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等到别人扬长而去,再想调头却已追之不及时,立即都傻了眼。他们失望之余,忍不住戟指对方破口大骂。刘牢之和库力克岂是吃亏的主儿,也跟着咒天骂地,把一堆恶言泼语系数奉还回去,及至双方相距已经很远,骂战仍旧没有停止。
就在走舸上众人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忽然听到楼船上传来一片刺耳的“嘎吱”声。紧接着,就见对面甲板上陡然升起一片白色烟尘,如交织的绵网,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后,风驰电掣般向自己头顶掼落下来。
“是石头,龟孙子的船上装有投石机。”这次是刘牢之眼尖,提前发出警报。“快,甲板上的人赶集散开躲闪,千万别被他们砸中。
“哗!哗!”沉重的石块如炮弹般在走舸四周砸落,激起丈许高的水柱,浪花不停地飞旋涌动,冲击着众人乘坐的走舸,仿佛一个力大莽汉,一个劲地对船板拳脚相向大打出手。而小船毫无招架之功,恍如风雨中漂泊的落叶,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要倾覆。多亏了彭水生这枚定海神针,双手牢牢地把住舵柄,左摆右转,在惊涛骇浪中快速穿梭,同时还要避开天空中流星般飞来的石雨。但是对面投石机每次抛过来的并非整粒的大型石块,而是一堆堆木瓜大小的碎石,属于面杀伤形式的榴霰弹,不是点杀伤的动能弹,因此给小船的躲闪增加了许多困难。终于,船身在避开一道翻滚过来的波浪后,无法躲开接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