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你脸色好多了, 总算有点血色”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杜三娘一身家常小袄, 闲适地坐在绣凳上,和卫云娘闲聊。
卫云娘还在卧床休息, 她如今脸色比杜三娘还要红润几分, 长了些肉,不过不显胖。
她摸着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 一脸温柔。
卫云娘柔声道:“天天阿胶红枣的补着,我觉得自己都重了不少, 身子早好了,可杨大夫还是不许下床。”
杜三娘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扇子, 玉无瑕,白玉柄上雕刻莲花纹络。白色绢布制成的扇面上画着一幅初夏荷塘图荷花半开,翠绿的荷叶脉络上隐约可见蜻蜓停靠。
她半掩秀面, 笑道:“我看不是杨大夫不通情面, 是孙管事太紧张了才是”
卫云娘脸颊微红,也不说话。
杜三娘笑道:“好了, 你这都要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样脸皮薄。”
她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还是笑道:“你看我这扇子,是张夫人送的, 他家昨日人人送了一把, 说是从京城传来的新花样。听说选用一整块好玉, 才打磨出这几十把玉柄,又让老师傅雕花纹样,说是这玉扇夏日用最凉快。”
卫云娘接过仔细观赏。玉柄触之温润,晶莹剔透,显然是上等玉翠。
“张家果然大手笔,姐姐今天拿来,是要馋我吗,我要是爱上,可就抢姐姐的好东西了”卫云娘玩笑道。
杜三娘笑道:“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眼皮子这样浅了,再说,你要真要想,我这小小玉扇给你也行,只要你那玉山借我摆两天就行。”
杜三娘说的是上次去年卫云娘生日,孙管事送她的一块用西瓜大小的翠玉雕成的山形摆件,底座也是上等的紫檀木,价值千金。
杜三娘见过不少好东西也被惊到,卫云娘也十分爱惜,只小心的珍藏起来,难得小气的不肯给人看。
杜三娘不算爱说笑,可和素来温柔寡言的卫云娘比起来,还是能言善道许多。
卫云娘被调笑几句,脸色愈加红润,嘴角也不由翘起来,显然想起这些心里也高兴。
杜三娘见机,觉得火候差不多,
解释似的道:“你也知道镇上一直吵吵嚷嚷办商会,昨天终于拿出了一个章程,恒昌的张老爷被选为会长。”
卫云娘笑道:“怪不得以张太太的为人,就算素来大方,可也没有这样把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的道理。原来是有这样的大喜事。”
杜三娘笑道:“还有就是华彩的潘家,万丰的许家,瑞隆的杜家和我家老爷选上了副会长。”
卫云娘忙连连恭喜几声。
“咱们镇上大大小小的商户不少,可商会一办,虽然大部分的都能进去,可总还是要有分别的。我家老爷虽侥幸选上了副会长,可天香阁,顺兴隆,锦绣坊也都是有名的字号,,所以还提议设立了一个监察会,不过十个名额,也就是选个由头,不好抛下这些人。”
杜三娘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卫云娘有些奇怪,想到什么,心里一沉,面上还是端正听着。
三娘暗叹一声,还是直接道:“钱家的那个长茂丝的小铺子也入选了,算是个末位。”
卫云娘虽然有了准备,脸色还是难看起来。
杜三娘轻拍她的胳膊,安慰道:“他家能进去,还是看孙管事的面子,不然丝铺已经有华彩堂,绣铺也有锦绣坊,哪里轮的上他家那个小铺子,不过担个虚名,没人把他家当回事的。”
卫云娘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可她抬头时立刻就收回眼泪,勉强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摸着衣服下面还不曾显怀的肚子,面色渐渐刚毅起来。
杜三娘拉着她的手,恳切的说道“我知道你看起来温温柔柔,好像没脾气一样,可却是柔中带刚的性子,只万事都要以身子为重,加上你肚子这个,两个孩子都指着你呢”
卫云娘朝她笑了一下,嘴角一个小小梨涡若隐若现。
卫云娘是天生的水乡女子。
眉眼比起杜三娘要寡淡两分,可她天生皮子细嫩白皙,气质温婉,笑起来更是温柔似水,还有一管黄鹂似的好嗓子。
岁月的苦难好像从不曾降临在她身上。
卫云娘是个水做的女子,可她却很少在别人面前哭泣。
她清楚的知道眼泪并不能改变她们母子的命运。
杜三娘又竭力安慰她几句,可只能挤出几句干巴巴的宽心之语,她干脆起身离开。
也好留给卫云娘一个人清静的环净,让她好好静心考虑。
卫云娘静静坐在床上,她很少回忆过往,她的前半生没有多少值得想起的事情。
七岁被父母卖到王家湾做童养媳,瘦瘦小小的云娘心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在王家的生活和在家里没什么不同,同样是要不停的干活,还要忍受两个玩劣的男孩的捉弄。
云娘忍耐了下来。
十岁时她找到机会去杜家学绣花。
以学会绣活能卖钱的理由,婆婆大发慈悲的给她一天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卫云娘学的很快,可在讨好杜三娘后,她就偷偷的求她教她识字。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
十五岁,她正式和十四岁的夫君圆房。
隔年生下了女儿莲姐儿。
十八岁,丈夫去世,公婆要卖了她们母女,换钱给小叔子娶媳妇。
爹妈拦住,却只想分一杯羹,再卖女儿一回。
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