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上了台阶扣好暗门再把高台压下去,回到亭中时阿暮才顿觉此时自己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夜风一吹便被冻得直发抖。阿暮吸了一口凉风,觉着脑子不大清醒,像是受风寒了。
阿暮走出闲亭回到游廊,望了望头顶上一片漆黑的夜空,一时间既分辨不清方向又不知原路在何处,阿暮长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来,寻思着在附近找个容身处歇息一晚便罢了,明日一早再寻出路吧。
阿暮这么想着,便四处找了找,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游廊尽头闪着隐隐的灯火,阿暮心里一喜,觉着像是有人,便寻着灯火走了过去。
“阿暮?”
待阿暮走近了,才瞧见游廊尽头乃是端姨,端姨身后跟了两个侍婢,手拿着两盏灯,阿暮方才瞧见的灯火便是打这处来的。
“没听见夫人的吩咐么?这都快到三更了!”端姨说着,语中带着十足的火气。
“这不是找不到路了么...”阿暮小声说,瞧见端姨身后的那两个侍婢此时正垂在头立着,“难不成端姨是专程来寻我的么?”
“你说呢?我是怕夫人等得太久累坏了身子。”端姨说着,恨恨地瞪了阿暮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阿暮寻着端姨的目光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衫尽湿,她想起方才的事情,心里有些发乱,稳了稳心神才道:“方才滑了一跤,簪子摔进湖中去了,我找了好久呢。”阿暮说着,将手中的簪子放在端姨跟前。
端姨低头扫了一眼阿暮手中的簪子,又瞧了阿暮一眼,转身领着那两个侍婢,道:“还不快跟我来!”阿暮闻声忙跟上去。
这苏家修那么多园林做什么,身在北珞城中心,偏偏要把院子修的跟住在山里似的,转个弯就能见着一处乱石,再转个弯又是一处乱山,这游廊环山环水百转千回,怕是住上十天半个月也理不清哪条游廊是通往哪个厢房的,难不成是拿来困住人的么?阿暮心里想着,这皇城里的富贵人家也没哪家的院子修成苏家宅院这般模样的,就算是贼进来拿了珠宝也不一定能出去得了。宅子里的下人这么少,院子又修得这样复杂,这苏家原来的家主真像村里的那家屠户,是个守财奴。
阿暮跟着端姨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进到主院里,也难怪她走不出来,原来方才是走到极偏的院子去了。
走到苏夫人的卧房门前,端姨示意那两个随行的女婢退下,轻轻叩门。阿暮听到苏夫人的声音自里边传来:“进来。”声音极为轻细,阿暮想这苏夫人应该是困倦极了,思及此,阿暮心里觉着有些愧疚,倘若不是这苏家院子修得这么古怪,她也不至于在半路上失了方向,想到这里,阿暮越发讨厌起这座宅子来。
阿暮在房门外候着,夜风越发寒冷,她觉着自己的脑子越发不清醒了,夜里不要起高烧才好。阿暮瞧了一眼绿纱窗,里边灯光昏暗,她也听不见苏夫人和端姨在说着什么,只是奇怪,苏夫人不是说要找她来说话么?
阿暮等了许久,那卧房的门才被打开。阿暮往里边瞧了一眼,问道:“夫人是睡下了么?夜至三更我也不好叨扰,明日再答苏夫人的话吧?”
端姨瞧了阿暮一眼,回身关上卧房门,将手中的兽形镂金香炉递给阿暮。
“这...这是苏夫人赏我的么?”阿暮瞧着这焚香炉做工精巧,对于她一个下人来说,应是十分贵重的。
“家主正在前厅,苏夫人让你送一炉醒神香去。”端姨吩咐完,也不等阿暮回话,径直走了。
阿暮愣了愣,心里隐约觉着不大对劲,但这几日她一直想寻个机会找着苏壑,将那纸婚书给还了,如此,阿暮也顾不得那么多,眼下她碰上的事情越来越复杂,只能尽快将婚书还了,再想法子将云姨娘带走,阿暮觉着她若再不抽身,恐怕就要陷入某个泥沼了。
去前厅的路阿暮还认得,主院处处都点着灯,她没费什么劲儿很快便走到了前厅外。才进到院子里,阿暮便有些怔愣,只见前厅里里外外都挂着缟素,前厅里边置着一个黑色的棺椁,高案上的灵牌像是才雕刻好的。阿暮想起今日早上才听苏夫人抱怨过的那位还未过门就已经去了的崔盈卿,阿暮握着焚香炉的手有些发紧,那是苏壑的未婚妻。
阿暮进了祭堂,将苏夫人嘱咐的焚香炉随手置在一旁的桌案上。高案上的烛檠正静静地烧着,发出的光有些幽冷。阿暮瞧不清那灵位牌上的字,便上前几步想瞧得清楚些,却正好撞见了一身素服,正倚在棺椁一角的苏壑。
阿暮垂下头来,瞧见苏壑周围零散摆放着的酒壶,有些已经滚落好远,像是被人随意踢开了。
“卿卿...”苏壑轻声呢喃着,似乎醉得不轻。
阿暮觉着心里某一处像是被人牵扯着,让她有些痛了。爹娘走的时候她没有哭,因为太过慌张了,她还来不及落泪就立即开始了逃亡之路,阿梁叔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因为她喝醉了,昏睡了两天,醒来之后就忙着去给孩子们念经书了。
可是现在,对着这样一个苏壑,阿暮的眼睛有些酸涩,像是要落泪了。
阿暮深吸了一口气,趁着那阵酸涩还来不及喷涌而出,她转身将方才随手置在桌案上的那盏焚香炉放到苏壑身边。
“苏夫人让我来送一炉香。”阿暮轻声说着,怕扰了苏壑的醉梦。她怕苏壑会醒来,她怕会控住不住那阵汹涌的酸涩感。
苏壑闻声后睁开蒙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