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终于抵达陈家寨。村主任陈禹门早就在寨口恭候了。
“陈主任,让你久等了!”蒋道坤下了车,伸手握住陈禹门。
“蒋所长,一路辛苦!快快,都饿了,先来吃饭。”陈禹门招呼大家进寨。公路只到寨口,里面全是人行石径。
众人跟着陈禹门走了几步,忽听一阵锣鼓声响,五六个山民正朝寨子外面走来。人群中,有个二三十岁的妇女哭哭啼啼,旁边的人正小声安慰她。
王子衡心道:这些人难道是黄三妹的家属?
正疑惑间,只见人群里有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左手师刀,右手令牌,嘴中高声吆喝:“小二娃,三魂七魄回家来啰……”接下来便响起歌声:
“你要来,
快快来,
别在山前山后捱;
你要到,
快快到,
别在山前山后绕。
隔山喊你么隔山应,
隔河喊你么打转身。
鸡鸣狗叫吓到你,
又是鬼神让你惊。
快快照着原路转,
不让亲人再担心。
……”
歌声婉转悲凉,闻者心恸。王子衡听在耳里,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这调子,跟自己老家先生唱的丧歌很像啊!
这群人从陈禹门等人身旁走过后,蒋道坤问陈禹门:“这是叫魂啊!给谁叫?”
陈禹门答道:“陈同明家的二小子。今天一家人去羊角赶场,下午回来后,这小二娃就高烧不醒,满口胡话。请人看过后,断定是丢了魂了。”
蒋道坤心一紧:“这小二娃什么年纪?”
陈禹门道:“四岁多吧。”
“老陈!”蒋道坤抓住陈禹门的肩膀,“你快跟他们说说,往箐梁子方向去找,赶紧!”
“箐梁子?”陈禹门脸色大变,“蒋所长,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对呀,咱们寨子到羊角,箐梁子是必经之路,那里向来就不干净……”
“你别啰嗦了呀,快追上去跟人家说清楚!”蒋道坤着急起来。
陈禹门赶紧小跑追上那群人,交待过后,又回到蒋道坤身旁,领着众人进了自己家。
陈禹门家很简朴,照明的灯泡也不是很亮。众人进门后,陈禹门的老伴儿搜来瓜子糖果,招呼大家。厨房里,有个打着赤膊的肥胖老汉正掂着大勺,张罗饭菜。
蒋道坤对着厨房里的老汉笑道:“谢师傅,回回来都能尝到你的手艺啊!”
“只怕蒋所长都吃厌了。”老汉回过头,讪讪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吃惯了谢师傅的口味,再吃龙肉都没味道!”
这个谢师傅人称“谢大席”,真名已经没几个人知晓,是陈家寨的外来户,五十多岁的老光棍一条。
谢大席一手厨艺名震十里八乡,附近村寨谁家办酒席都请他主厨,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县里乡里的干部到了陈家寨,村主任陈禹门都会把谢大席叫到家里来,帮忙做菜招待贵宾,一来二去,像蒋道坤这些人便都跟谢大席熟识了。
菜还没上桌,陈禹门已先提出一壶包谷酒。
蒋道坤忙道:“先稳到,陈主任,我们去黄家先看看再说。”
陈禹门止住他:“蒋所长,听我劝,先吃了饭再去,要不然待会儿你饭都吃不下!放心了,我已经让村里得力的同志去守着了,保护好现场,尸体也基本上没动。等吃过了饭,你跟这几位小同志再过去看。”
陈禹门办事情是很让人放心的,再说这九成不是凶杀案,倒也不显得那么紧迫。
蒋道坤没再推辞,跟随行的一帮人说道:“就听陈主任安排!来来来,陈主任是出了名的喝不倒,你们这些年轻人多跟他亲近亲近!”
小周小刘等民警撸起袖子,表示要跟陈禹门大干一场;王子衡显得有些拘束,多少放不开;张胜利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反应慢半拍,往往人家把酒都递到他面前了,他也没察觉。
大家边喝边聊。
王子衡从话语中了解到,陈禹门的四个子女都去外地打工了,平时就两个老人在家。整个陈家寨,基本上都是这种情况:年轻人绝大多数出门打工,留在寨子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蒋道坤忽然想到一事,忙从公文包中取出几页纸,递给陈禹门:“这是局里下午发过来的协查通报。你们寨子里的陈同海,这回犯大事了,掳人勒索,现在四处通缉。老陈,你可得留意点!”
陈禹门接过协查通报,瞥了一眼,冷哼道:“这个陈老三,人渣一个,我早料定他会栽进去的。对了,你说掳人勒索,他这回掳的又是哪家人啊?”
蒋道坤咂了一口酒,笑道:“嘿嘿,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绑了自己的堂侄子——陈同升家的幺儿陈先睿。你说你们陈家,乱不乱呀!”
陈禹门黑着脸道:“丢人,丢人,简直丢先人的脸啊!这帮龟儿子,没一个好东西。蒋所长啊,我真怀疑咱们老陈家是不是祖坟埋错了地方?你看啊,先是出了陈同升这么个不孝子;再就是陈同海,这些年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但你也知道,名声臭大街,如今干脆被通缉了;去年,陈同贵又因为qiáng_jiān进去了……去他妈的,说出来我这个族长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整得很热烈,一旁的王子衡却早在他们的对话中炸毛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敢情陈同升就是从这陈家寨走出去的呢!这样一来,那个陈同海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