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装着不认识我?一直不同我说话?”曹轶首先开口轻声问。
“你不是也没同我讲话吗?”
我收回神思遥想,心里像吃了蜜糖甜滋滋的,故意调皮地抿了抿嘴唇。
“你不理我,我怎么敢同你讲话!”
说完他沉默了,我也默不作声,仿佛都在体味着这不同寻常的半年多的经历!
“池梅,你知道春天里,我第一天看见你是什么感觉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什么感觉?”我急于想知道我在他眼里的形象。
“当你的风姿与春天的风韵融在一起,映入我眼帘时,我曾惊叹你清新得宛若一朵出水芙蓉。”他故作风趣地拖起长调,“但当我仔细观察你的表情,却发现有许多生气压抑和埋没在你的躯体内。你脸上写着没有爱的孤独和不快乐。但不快乐不等不丰富不充实。你好象已脱尘超世,了却凡念,飘然于茫茫云雾中,漫游在缥渺的理想世界里,宛若修道院修行颇深的修女!”
我不能不承认,他对我的描述,基本抓住了我主要特征,我悄悄地瞟了他一眼,娇嗔地说:
“别忘了,七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尼姑。”
“是啊!七年前的小尼姑和现在的修女!”
他停住脚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阵,我被看得不知所措。他那认真沉思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讽刺和嬉戏的意味,他牢牢地盯着我的眼睛说:
“你知道吗?从春天再次遇到你,我已苦苦地思念了你半年多时间,我都有些糊涂了,你到底什么地方迷住了我,以致于七年前,第一次看见你,我就一直无法忘怀。你是我心中潜伏着的一个时隐时现的影子,像个幽灵追随着我,你令我不可捉摸又深深地吸引我,我想摆脱你却摆脱不掉。你那忧郁沉思的表情,幻想脱俗的气质,使我无法再找到第二个你了!”
曹轶一席话,使我惭愧地低下头,我觉得自己不配在他心目中占据那样的位置,因为七年来,我几乎从未想过他。
曹轶也沉默了,思绪仿佛被拽回到七年前,又仿佛在沉思,在权衡,他值不值得去追求一个可能并不怎样爱他的姑娘?
“你分到那个单位了?”过了一会,我打破沉默问。
“电子研究所,听曹红说你在t局。”
“嗯,曹红还告诉你我什么情况?”我问。
“听曹红说,你在自修法律,想考研究生,是吗?”他问。
“我弟弟被判死缓,没有律师愿意为他搞申诉,我想学成后,亲自为他申诉。”
“两眼一抹黑的平头老百姓,搞申诉?”曹轶摇摇头,很富社会经验地说,“中国社会历来人权大于法权,光靠懂法律,没有人事关系恐怕很难成功。”
“你不相信□□吗?”我近乎天真地问。
“我在大学时,加入了民主党派。”他淡然回答。
“民主党派,信仰什么?”我暗暗感到不可思议。虽然我们国家名义上是多党制,实际上是一党□□,许多人包括我,并不怎么了解其它党派,比如民主党派。
“现在民主党派的任务,一是统战,二是为社会服务。□□对民主党派的方针: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他竟如数家珍。
“那么,你信仰什么?为什么要加入民主党派?”我大有追问到底的架式。
“现在很多知识分子都参加民主党派。我只是为了随大流,赶时髦,并不是因为信仰民主党。”他一边缓缓走着,一边不经意地回答,“我既不信神也不信佛,可以说是个无神论者,也可以说是泛宗教主义者,尊重每一个宗教,见寺下马,逢神必拜。实际上,我只信仰我自己。”
听了他这番话,一贯崇尚信仰的我像暗暗挨了一拳,很丧气。
价值观和信仰的不同,使我感到了我与他内在的冲突。
“你只信仰你自己,怎么解释?”我不服气地反问他。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领,只是靠自己不懈努力取得了一些学业上成功。古代士大夫崇尚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只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小部分激进分子和民族精英的事,与我无关。我胸无大志,对将来不抱多大希望,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他边说边凝神看了我一眼。
他同曹红真不愧是兄妹俩,多么想象!他言谈时,神态中隐伏着某种傲慢和飞扬浮燥的神气,他显然敏感又自信,执著于自己的想法,别人很难改变他对生活的态度。
“你哥哥的性格与你和曹红不一样吧!他似乎很有闯劲和冒险精神,否则他为什么要出国呢?”我问。
“我哥是与我们不一样,他比我大七岁,新中国的同龄人,他们那一代人经历了太多的政治运动。对政治有种根深蒂固的情结,动不动就想为亿万人民寻求正确的人生信仰,解救贫苦大众于倒悬,他们很富有牺牲精神,很值得钦佩。但我不属于他们那种类型的人,我是个极端利已主义者。”
他的目光很有深意地在我脸上停顿了一下,想探明我的态度。
我不想隐瞒,虽然,我没有像他哥哥那一代人的经历,但我有着与他们一样的志向。实际上,真正能吸引我,激励我,令我崇拜和爱慕的,只有他哥哥那种类型的人,或许只有他们哪种类型的人,才像我心中“完美的精神伟人”?
“你不喜欢他们那种类型的人吗?”我也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