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正如这句著名谚语所说的那样,他并不觉得眼前能对自己说出‘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的姐姐会跟之前在梦中轻声说着‘不要害怕’的姐姐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现在的姐姐带着淡淡的妩媚气息,能够若无其事地对自己这个弟弟说出‘要在一起试试吗?’这种轻佻的话。那么那个永远梳着单马尾,有些婴儿肥的少女就像是淤泥之中的青莲,纯白得让人不忍亵渎。
既然这两个人在自己看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差距,那么自己为什么还会在下意识之中将她们认成一个人呢?或许从认识夏梦雪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渐渐了模糊了过去姐姐的记忆,从最开始叫她第一声姐姐开始,两者的界限就已经开始看不清了。
就像是夏梦雪开口说的那样。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有怎样的区别,你跟他都是我的弟弟,都会叫我姐姐,都有着让人觉得是笨蛋一样的固执性格。很多时候我都默默地将你当成了他,心里说着‘那个笨蛋都让自己白白等待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傻傻地为他浪费青春在跆拳道这种事情上呢?’”
这或许才是她会对自己说出“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看”的真正原因吧,就跟自己一样,在认识夏梦雪之后,姐姐的原本模糊的形象也一点点地变得清晰起来,从最开始的看不清的小脸变成了现在穿着跆拳道服在训练室中浑汗如雨的少女。从最开始的不知道名字只知道称呼变成了现在的……夏梦雪。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这一算得上有些卑劣的想法,但是他知道自己……在隐隐约约之中将姐姐的模样变成了夏梦雪的面貌。穿着跆拳道服,身子站得笔挺,像是永远不会弯腰的苍松一般。对于其他不认识的人总是冷漠地板着一张脸,不愿意多说任何的话,遇上想要纠缠的人也不会手足无措,而是用拳头告诉对方自己心中的厌恶。
而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则会像个性格温柔的姐姐一样,虽然之前自己拿着拳靶样子狼狈,但不知道为何,自己总对于这个姐姐生不起任何的怨恨。之前男人婆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心中的不满一点点堆叠,最终让他萌生了离开的想法。
但姐姐似乎不一样,虽然嘴上说着不情愿,但是只要对方一发来消息说什么‘心情不好,你过来陪姐姐练习一下’之类的话,他总会像是士兵得到上级的命令一般,准时地拿着拳靶出现在对方面前。
就跟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他是弟弟,自然会听姐姐的话,不管姐姐说什么他都会同意。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将对方默许为那个可以对自己施号发令,而自己则对她言听计从的姐姐呢?
是跟她第一次在教学楼顶部的天台上聊天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谈话并没有任何的生硬晦涩,如同正常相处了不知道多久的姐弟一般,融洽而和谐。少女叫他弟弟,而他则回应对方为姐姐。
还是跟她在训练室进行跆拳道对练的时候?他为了不让魔女妹妹发现自己的行踪,一到中午的午休时间,他就借着厕所的名义偷偷溜走,甚至都没跟关系密切的妹妹进行过任何的解释。站在跆拳道社训练室门口时,他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击打木桩的脆响,‘噼里啪啦’跟咏春拳中那些刻苦练习的人一样。
那个时候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褶皱的衣领,对着金属的铁门默默整理,像是参见面试跟领导见面似的,郑重其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郑重,像是忐忑的少年与喜欢的少女即将见面时的心情,紧张、不安又有一些担忧和期待,复杂得像是打翻的五味瓶,每一次都可以品尝到不同的味道。
而最让他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是,姐姐瞪大了眼睛,对自己说出‘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看?’的话语,这就像是投入湖泊的一块巨大陨石,泛起的不只是波澜,而是惊涛骇浪。
他用力地掐着手心,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窃喜,明明知道自己作为姐姐口中的‘替代品’,明明只是某个不认识人的影子,但是……当听到这种近乎于告白的话语时,他还是……感觉到了那种如同蜂蜜一般的甜腻。
至于为什么没有说出‘可以’或者是做出点头答应的动作,他只是在某个瞬间忽然清醒了,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施舍,自己因为某些方面的特质,被对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虽然会对自己说着喜欢说着爱,但是……在某些时候,她总会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而已,并不是那个可以勇敢到愚笨,可以为了自己的姐姐挡住那些致命伤害的弟弟。
就像是飘落的枯叶,除了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腐烂在土壤中,一点点被大树遗忘之外,别无其他。而过去的那个笨蛋就是这样,在姐姐坚持了这么多年之后,也开始一点点腐烂遗忘。
徐逸溪伸手摸了摸肩上那扭曲狰狞到如同狂笑恶鬼一般可怕的伤口,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可以跨越时空的虚无之门一般,可以在门的另一边感觉到之前那个在树林之间蹦蹦跳跳的少女,那个永远对自己露出笑意的少女,那个自己一直叫她姐姐的……少女。
如同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单词一般,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够让自己记住单词的拼写和含义,加深它在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让不管过去了多久,总会在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