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亭老板眨眨眼睛,望向韩队长身旁的那堆废铁。
“车”?如果有俩轱辘就算是车的话,那么这玩意儿也只能勉强算一件代步工具。
老板就在市局门口做生意,心思活络,见惯了领导,早就堆了一脸虚头巴脑的笑,凑上去:“哎呦韩队,这么一大清早的,你火气怎么那么大?消消气消消气,我知道你们市局昨儿晚上忙……”
韩忍根本没理他,背对着老板,一门心思抢救他的自行车。只见刚刚还火冒三丈,恨不得毁天灭地、满身戾气暴涨的韩队长此时彻底泄了气。他叹了口气,弯下腰,一把捡起地上横尸两截的车铃铛,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里。
“你也算是为革命事业贡献了大半生,”韩队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口袋,“回去修修,一定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报亭老板:“……”
这都断成两截了,还能怎么修?!
韩忍把“古董爷爷”伺候好,转身接过报纸,然后将手塞进了风衣的另一个口袋里,扣扣搜搜地掏了半天,才扣巴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纸钞,塞过来时,生怕老板忘给他找钱似的交代道:“找我两块五啊。”
报亭老板只觉得,一时间,无数条黑线从脑门上挂了下来。
“欣欣报亭”就开在市局对面,老图书馆门口,每天形形色/色的警官他见多了,基本上看一眼就能猜出来对方的警种、警衔,是小人物还是大领导。但只有韩忍这个人,他怎么瞅都瞅不出来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老板走去报亭里翻找零钱时,又盯着韩队长,开始了“每日一审”——
一身深黑色长风衣,竖着宽大的领子,遮住了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是挺帅且风度翩翩的,但自己见过他换衣服吗?好像没有。
风衣底下是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衬衫,衣摆胡乱塞在裤腰里,从来不知道理。一头每天随心所欲变换方向乱翘的鸡窝头,今天选择全冲着前方竖起,明星们拍写真抹上两斤啫喱水也不一定有韩队那不经意透露出的慵懒“厌世感”。
眼神明亮,鼻梁高挺,五官挺招桃花的,就是表情时常显得很烦躁……
可惜了多好一个帅小伙,非得把自己往邋遢里打扮。
要不是偶尔天冷了,韩忍会把制服穿在风衣底下,老板当初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警察,还是个队长。
而且这个队长,到底是什么队的队长?
交警?不太像。
特警?也不是吧?
刑警?别人全都被记者堵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他怎么那么闲,还来买报纸?
韩忍当然不知道这会儿报亭老板的思路已经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他边等找零的两块五,边斜倚着报亭的柜台,将一只手臂抵在玻璃台面上,掏起耳朵。墨镜下,一双桃花眼朝市局门口的喧闹人潮看去,一副“热闹全给他们,我什么都不要”的散漫姿态。
把两块五硬币递过去的老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起来:“哎我说韩队,你不也是市局的吗?昨天晚上又是抢劫又是裸奔,还死人了,你难道没参与破案吗?”
韩忍掏完耳朵,低头瞅了瞅指甲缝里的小碎屑,听见这话,唇边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不咸不淡地说道:“爱发生什么发生什么,我不参与就对了……”
接着他将三个钢镚儿塞进风衣口袋里,朝那辆“今天休病假”的自行车走去,走前丢下让人一头雾水的后半句:“……等案子送到我眼面儿上,事儿可就闹大了。”
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单手拎起自行车的韩忍抬脚离去,只见他没往市局方向走,而是左拐,进了老图书馆隐蔽的侧门。
对了,老板这才想起来最奇怪的一点——韩队长每天上班都不进市局,而是进市局对面,这栋凋敝破败的老图书馆里。
“他到底是什么队的队长啊?在图书馆上班儿……”报亭老板嘀嘀咕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随手抓了把瓜子,继续看市局门口的热闹去了。
“终于回来了!”荔香浑身瘫软地栽进转椅里。
刑侦队在两分钟前,终于历经千难万险,突破了媒体记者们的包围圈,进了办公室。
付沧海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直接闪进了赵局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临走前吼了一嗓子:“都给我赶紧准备一下,马上开案情分析会!”
趁付队被老局长“压榨”、再出来“压榨”大家之前,所有人都赶紧瘫在椅子里挺尸,休息休息喘口气。
刑侦队的大开间里,此时弥漫着一股几近虚脱的疲惫气息。
不过在这一阵衰风中,赫然屹立着一个异端分子——
那个在今天之前,从来没人注意过的、名叫“甄珍”的实习生,此时迈脚走进办公室,双手捧着的那个小本子,低头对着一行行芝麻绿豆大的蝇头小楷,专注研究,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警员汪意冲着对面的祝副队长猛使眼色,原本快累瘫了的祝航飞登时会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威严道:“甄珍!去,治安队那边人手不够,你去帮忙给昨晚的露阴癖们做笔录。”
甄珍闻言,当即合上了“记仇本”,抬起头时镜片一闪,轻飘飘地答了个“是”。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门。
随即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许久的惊叹。
“我靠!这个妹子到底是谁啊?今天之前我见过她吗?”
“对啊,咱们队里竟